他有点头疼。
“我认识他，谢谢你。”席天说，然后接过了明信片。
和平律所，李和平。
飞机还没起飞。说因为跑道出了一些问题，正在临时检修。起码还要等十分钟。
席天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手机。
他本来已经换了个电话卡，准备把过去都通通抛下。包括那些好的坏的回忆，还有旧时候的他。
不知道是哪个乘务员这么闲，机舱里居然放起了温和的音乐。
于是许昭的歌声就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
“为你山海亦当是平地，爱你也无需合情理。”
“旁人从不赞同，而情理也不容。我却全情投入，连伤都不觉痛，好似穷追一个梦……”*
许昭的歌一向都这么矫情。这不是他的歌，是他当年的情诗。
席天对未来的规划本来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后来许昭来了，他便觉得按部就班的以后好像有了些期待。当年红着脸穿着校服，硬是要把自己写的词塞给他让他指点的少年，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许昭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可是真要让席天回忆什么好的场面，大概是过了太多年，他也不怎么想的起来。
只记得刚毕业那阵子，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新搬的家离席天上班的医院很近，市中心。大半夜的却老是有蚊子嗡嗡嗡。还全咬自己。胳膊和腿藏着，那就咬露出来的脸。
偏偏席天肉又娇贵，每次都要肿好大一个包。
那时候席天脸皮薄，还是和许昭分房睡的。
于是许昭一晚上要偷偷溜进来三四次，开个小手电筒帮他打蚊子。
许昭的电话号码没变。他也看见了。
那当年又是怎么回事呢，席天不清楚。也许是许昭注销后又找回了，也许是他当时手滑打错了。
可是无论如何，错过的都错过了。
生活就是这么喜欢和人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也要三十岁了。
席天叹息了一声，然后拨通了许昭的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和机舱里的歌声混在了一起，让席天的神情有点恍惚。
“席天……？”许昭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席天垂下了眼眸，然后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了如释重负的叹息。
“你，你在机场？”
“嗯。”
许昭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席天没说话，他侧过头，从窗户外看到了停机坪的全貌。推着车的工作人员像一只努力工作的工蚁。
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留给人去悲伤。
席天没说话，电话里，许昭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非常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看了你写在日记扉页的话。”
席天：“……”
其实没什么。那个日记本是当初高中第一次月考后，因为得了全校第一，学校发的奖励。
没什么特点，就是足够厚。
因此也挺重的。席天收拾的行礼的时候也就懒得装进去了。
“我突然懂了为什么你这么多年，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去找你，你的同事说你已经辞职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就像离开我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席天侧过头，听着许昭的话，无声的轻笑着。
“你说如果有一点喜欢过你，就不要来打扰你。”
“我答应你。”
“我知道死缠烂打的人很讨厌，但是……如果你有一点喜欢我，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周的时间。”
“我以前答应过你，要和你去澳洲看企鹅，去冰岛看极光，去加勒比海潜水……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把以前的承诺都完成。”
“然后……你再做你的决定。”
有些承诺，如果我没做到，我一生都有愧。
如果一个人想死。
那他到底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呢。
席天不知道。
他终于说话了：“许昭。我和你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席天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会去死。”
他虽然觉得这个世界了无生趣。但是他不会去死。
“七岁那年，我继父带我去游乐园。结果路上一辆卡车疲劳驾驶，路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