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在这里。
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药店。
许昭带上了口罩,又换上了宋助理的外套。带上了厚厚的毛毡帽,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从哪儿也看不出当红明星的影子。
他走到了朝阳诊所的门口,然后站在了原地。
大概是刚才被戴琳打扰了,席天并没有继续睡觉。而是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仅仅是一个侧脸。
许昭就是知道,那人就是席天。
在很多年前,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摇滚青年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看的最多的就是席天的侧脸。那张脸他太熟了,每回午夜梦回,看见的总是这么一张脸。
许昭那瞬间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的腿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但是他站在大门边,像是被脚底下绵软的新雪给黏住了一样,眼睛睁的老大,又贪婪又怀念,却一步也挪动不得。
他不敢。
小诊所里的人如有所感,头微微动了动。
许昭如梦初醒,在席天抬起头前,一个横跳躲到了一边去。
“咚——咚——咚——”
许昭在这里心跳如雷。
许昭的脑子里在一瞬间空白以后,冒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会出来看看吗?如果他看到了自己,我他妈是要说声“好久不见”还是“你好”啊?
然而,他等了一两分钟,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一切都没有发生。
等许昭再探头过去的时候,席天已经趴在柜台上合上了眼。他露出来的一只手苍白的吓人,像是太平间里泡过福尔马林的大体老师。
呆呆看了许久以后,许昭做贼心虚一样回到了车上。
戴琳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许昭生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火急火燎挖地三尺找到了手机。
他和大学的同学鲜少有联系了,当年的室友魏征算一个。
凌晨三点,他给魏征发了条微信。
许昭:问你一件事,你有席天的消息吗?
许昭:他为什么坐轮椅上了?他这几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不知道帮我问问行吗?
说完,转了五百过去。
大半夜的,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车重新启动。许昭的头靠在椅背上,皱着眉想着,那小破诊所暖气够不够热乎,席天身上的毯子怎么这么薄。
许昭读高中的时候也总是嘀咕,席天怎么穿的这么薄,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席天是他的高中同学。
那时候许昭成天和自己音乐教室里的一群狐朋狗友倒腾音乐,在旁人眼里就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
席天不一样。
每次许昭在上课铃响起的瞬间从楼层上挂着的光荣榜路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席天的名字高悬榜首。无一例外。
许昭不怎么来上课,班上人都叫不全名字,但是席天是那个例外。
因为他好看,而许昭思慕少艾。
这小白脸,长了一幅他梦中情人一样的好相貌,就是跟他说话不到两三句就能皱一次眉,从开学到现在就没笑过两次,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许昭十七岁搂着前凸后翘的辣妹的时候,可不曾想,他会和席天一路纠缠到二十四岁。
现在他还差一周就三十了。而还差一周又一天,就是和席天分手六周年。
六年前,他是这么和席天说的。
——“拜托你别管我了,你以为你是谁?”
——“你很烦啊,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妈养你这么大,就是给我作践的?你贱不贱啊?”
“滚开。”
一个酒瓶子丢了过去,“咚”的好大一声。
瓶里剩下的酒浇了席天一头,顺着他消瘦的下巴慢慢滴着。
席天的目光平静,擦了擦脸上的水,看着他,勾起了一边嘴角,然后只说了一句话:“废物东西。”
这就是他留给许昭的最后一句话。
席天沉默的收拾好了他喝了一地的酒瓶子,丢掉了茶几上的外卖盒,在厨房里给他煮了一锅小米粥,把已经过了时辰的生日蛋糕放在了餐桌上。
席天走了,然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许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他的灵魂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说着让他走吧,这样大家都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