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_作者:走肖王于(20)

2018-04-11 走肖王于

  “在中泰边境。在一家小院儿的地窖里。我当时跟着一起去了,我进去的时候……地窖里有三个孩子,平宇是最大的,另外两个一个三岁一个四岁……”我爸吸了口烟,弹了弹烟灰儿。

  “地窖里啥都没有,小孩儿穿的都很干净,脸上也白白净净的,我进去的时候,平宇就坐在那儿,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另外两个都在睡……我当时松口气儿,心里说幸好小孩儿还都健健康康的……”

  “你李叔就赶紧走过去抱平宇,还没一抱,平宇就抖的跟筛糠一样,也不哭,就对着你李叔拳打脚踢……你李叔还以为平宇是吓得很了,就抱着他哄,结果越哄平宇叫的越厉害……”

  “他就赶紧把小孩儿递给一边儿的医生,医生就开始听,听完了把小孩儿衣服撩起来一看……”我爸磕了磕烟屁股,却没再吸,而是把烟按灭,又点了一根。

  “撩起来衣服,平宇整个背都是肿的,青的紫的红的黑的啥颜色都有……胳膊上一排针眼儿……你知道针眼儿是干啥的吗?是毒品啊!”

  我爸又掐了一根烟,低着头,没了下文。

  我抬头看看阳台外面的天,太阳还高高的挂着,明的晃眼,没有一丝儿风,空气都冻着,没有一丝儿热气儿。

  我爸静静地抽着烟,我妈在厨房炒菜,油锅刺啦刺啦的声音,还有抽油烟机的嗡鸣,都在我耳朵边盘旋,但我脑子里啥声音都没有,只剩下五岁那年的那个小孩儿,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儿,一遍一遍的回放。

  停了好久,我爸拿起那张照片,接着说:“这照片儿是从李子衣服口袋里找着的,另外俩小孩儿身上也有这样的照片儿。”

  “但是李子说他不记得这是啥时候拍的了。”

  “……不是不记得,是不想记得。”

  我说不来心里啥滋味儿。就感觉原来总是隔着一层遮光膜看画儿,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没了遮挡,却看见一幅本该很好看的画儿,现在却扎满了小刺儿,密密麻麻地全是眼儿。

  心底挠得慌,不舒坦,膈应,疼。

  我妈做好了饭,把菜盘摆到桌子上,叫我爸我俩吃饭。

  我爸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我坐着没动,低头想了会儿,对我爸说:“……前两天停电的时候,你知道吧?就那天早上五点多,李子晕了一回,突然就晕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又醒了,120去了之后啥也没看出来,李子不愿意去医院检查……还跟我说不让我跟你说。”

  我抬着头看我爸,我爸站着没说话,也没表情。停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然后拉着我去吃饭。

  饭桌上也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盘子,牙齿碰牙齿的声音。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问:“肖凡,你最近学习咋样了?往后能考上三本不?”

  “咋突然问起这个了?我也不知道,没看过三本分数线是多少,我觉着应该差不多吧,我现在也能考个三四百分了。”

  “我是想着,不然让你也去学艺术,学个画画儿啥的,说不定还能走个更好的学校。”

  “哎哟算了吧,我有没那艺术细胞,又没啥基础,再说学艺术的哪个不花钱啊?”

  “多花几个钱没啥。你们班不是也有几个学艺术的吗?你看人平宇自己玩玩都画得那么好,你跟着老师学学还学不会?”

  “我和李子能比吗?人李子可是个天才啊……”说完这话,我心里莫名的一闷,想起来一言不发整天窝在小屋儿里看书的二李子,想起来除了我和别人几乎没有交集的李子。

  “还没试呢,你咋就知道不行呢?要不正好寒假我给你报个班儿,你先试试。”

  “妈——您就饶了您儿子吧!我作业还写不完呢,哪还有空儿去学画画儿!”

  “说啥鬼话呢你!有你和你那一群狐朋狗友出去胡达溜悠的功夫,你作业早写完了!”

  我的话往肚子里一憋,竟然一时想不到狡辩的理由。过了好半天,我才找着话:“妈你看这寒假也过了这么多天了,都快该过年了,人画画儿班也都该放假了,现在报了年后上不了几天就该开学了,不划算啊!”

  我妈听了没说话,我一看有戏,赶紧接着说:“不然这样儿吧,正好李子不是现在在画画儿嘛,我先跟着他练练,看看我有没有这方面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