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游子意听了冷笑一声,被他激了十分不爽,怎么看他这话都像是对他刚刚的嘲讽,衬得他格外没魄力还瞻前顾后,于是头脑一热道:“他考得上我不可能考不上,我也只报国美。”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自己脸上一定写满了“我最凶”。
叶斑夹在中间:“……”
他好像看见了两只奶狗互吠。
叶斑刚想劝劝他们挑个保底的,楼下忽然传进来女孩子兴奋的叫声:
“哎哎哎!快来看!下雪了——”
下雪了。
两个大男孩顾不上吵架,一起凑到窗户前面,齐齐抬头,看细小的雪花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空地上那棵槐花树的干枯枝桠。
廖东星小小地“哇”了一声,非常轻、轻而快,而游子意还是听见了,他抱臂靠窗嘲笑,“乡巴佬,我十岁就去昆仑山口看过真正的雪了。”
廖东星不理他,手撑在窗框上把头伸出去,脸颊感受到冰冰凉凉的温度,他看见不远处的湖,水面平静无波,大概是结冰了。
再远一点,群山是浓重的灰,层层向后递减,像是笔没墨了、掺了很多清水,最后几层氤氲在烟似的云里。
叶斑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过几天你们就该哭了。”
两人转头看他,他没再说什么。
宋哲第二天翻志愿填报意向表的时候看见一前一后两张表,随手把一整叠都甩在了办公桌上。
“这两个什么情况?”
叶斑不看就知道他在说谁,垂眼喝了一口茶说:“杠上了。”
“我就喜欢这种又蠢又一根筋的。”宋老师笑道,“别劝,随他们去,考上了就考上了,考不上就读个高四高五长长记性。对了我记得你本科是国美吧?专业学的什么?”
“美教。”叶斑答完一怔,当局者迷,他竟然刚反应过来廖东星是这个意思。
茶叶回拢,他轻柔地吹开,下了决定,“我打算给廖东星报个央美的造型。”
宋哲站起来去角落翻了翻,废了老大劲儿从一堆小山一样的纸里抽出四张,平摊在桌上,左左右右看了几遍,道:“这个水平离央美造型还有点距离。”
叶斑点了点画道:“他缺的只是一小段时间。”
“和我的引导。”宋哲戏谑地补充,“画室里要出现新气象了。”
一周后,画室“双游一帅”三足鼎立局面正式被众人承认。
“双游”顾名思义,一个游神,一个神游,这两位在每一次考试里对其他人的水平都是碾压性的,封神已久。
突然冒出来的的这个呢,由于颜值太高,连个姓名都没有留下,只称“帅”。
三人几乎同进同出,起早贪黑三点一线出没于教室、寝室和食堂。
长此以往也不知道是谁学谁,三人的穿衣风格越来越像,大冬天寒风里一身黑,脸被冻得白白的,肩并肩走进食堂的时候仿佛走错片场,杀气腾腾。
三人的画风却是大不相同,通常放一起点评时一眼出挑的绝对非廖东星莫属,但他的物体塑造没有束游之结实,而束游之的速度大拖后腿,经常面临画不完的问题。
游子意是最不得宋哲喜欢的风格,标准规矩的应考路线,偶尔透出点灵气,所以他不怎么挑刺也不表扬,每次分数倒是给的高。
结束一天的练习,三人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洗漱,不过十分钟,屋里灯就关了。
屋外在下雪,今年杭州的气温低得离奇,才堪堪十二月,雪就已下了两场,虽然都没积起来,但终归是头冷路滑,刺骨凉意透渗。
廖东星睡下铺,躺下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窗户照在地上的光,他盯着那方月光出神,把一只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张开五指,看着影子,开始想念叶斑。
叶斑房间的窗户,能看见月亮和雪吗。
隔壁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廖东星连忙假装睡着,夜晚是私密的空间,他不想与别人分享,就算是打声招呼都是冒犯。
那人下了床,咳嗽一声,能听出来极力克制。
他披上外套开门出去,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
廖东星等了挺久还没见他回来,于是也下了床,裹着羽绒服出门,脚上穿的是棉拖,被门外的气温冻得一个哆嗦。
他们的宿舍是一楼,没有宿管阿姨,走去哪里都方便得很。
雪仍然在下,地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照这个速率,明早大概能玩起一场不甚尽兴的打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