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第几年了?”左边那哥问。
右边那哥答道:“六年吧,我见你都有三四次了。”
“啧,争取这是最后一次啊,下次大学里见。”
“……”那哥们心很大的笑了笑,“高中毕业这么久了我数学考不考得到三十分都把不准,工作这么久了就是不甘心,来考考。”
廖东星好奇地插了一句:“很难吗?”
两人转头看他,了然对着小牛犊子安抚地笑道:“第一次吧?放松点,就当来玩的。”
交了钱的呢,不能玩啊。
廖东星在笔盒里挑挑拣拣选出几支笔,监考老师抱着一大筒纸进来,考场立即安静了。
试题一到手,左右两位大哥就刷刷刷动笔打形,姿态潇洒,显然是考惯了的人。
廖东星没什么压力地画完了素描,看第二排的速写题目,一下子愣住了。
命题速写:《我的校园生活》
(内容要求:三个及以上人物,体量不可过小,绘画形式不限,根据构图和立意灵活掌握。
自主完成试卷,不得出现与考题要求无关内容。)
考试时间及规格:10:30-11:30,四开(一张)
他差点把试卷盯出一个洞。
这题目算不上难,实在没思路还允许就地取材——画个考场一角也能说是画室日常。
但他不想这么做。
我的校园生活……
说出来吓死你们。走马灯似的画面略过,廖东星搓了搓手指头兴奋起来。
刷刷刷刷刷——
考试结束,廖东星收拾东西走人,两位大哥之一望他背影兴叹:“这个小老弟路子真的野。”
叶斑的车停在路旁,接了廖东星送他回车站。
“你不回去么?”廖东星下了车从车窗问他。
结束了鸣鹤画室的课程教学,叶斑有将近五个月的空闲时间。他没解安全带,指了指后座道:“后面有给你的礼物。”
廖东星拿了那个白色袋子,刚想开,叶斑又说,“待会儿再看,快到点了先去赶动车吧。”
他神色闪烁,抬手摸了摸眉毛,廖东星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叶斑再次催促,于是廖东星背上背包,拎着袋子走出地下停车场,过了安检上了车,才打开袋子——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全册》
“……操。”
二月到六月,花开叶长,日升月落。
叶斑联系上了从前的导师,安安静静一个人在机场过完了三十岁生日,坐上飞机启程回到校园继续搁置多年未完成的课题研究了。
他没换过号码,但再没收到过任何廖东星的信息。
哦对了,还在朋友圈的转发里看见过一次:据说有个神仙,央美的速写考试考试画了栩栩如生的打群架,而题目是《我的校园生活》。
阅卷的一位教授大笔一挥,给了个跌破人眼球的高分,说是有怪才有新意。
一时引为笑谈。
偶尔从二班那个“天子山上一群猴”的班级群里看见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知道他捡起了课本刻苦地让老师都惊讶,知道他的成绩有所提高。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关掉手机,廖东星就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像是做的一场梦,留下的只是心灵悸动,并不真实存在。
高考的时候他回鸣鹤了一趟,意外地在自家门口看见了廖东星。
难怪叶子说这两天总有不明人士翻墙,惹得一小区保安都加强戒备。
叶斑把他领进去睡了一晚上,次日早早起了,拉开窗帘,阴雨连绵。
他买了早饭开车送廖东星到校门口,车一停副驾驶的门就开了。
叶斑降下车窗无语地朝拔腿狂奔的那人大吼了一声:“回来!”
于是耷拉着一头狗毛的小廖回来了,一溜小跑躲到了叶斑刚撑开的伞下面。
叶老师像所有担心孩子的老母亲一样,慈爱又糟心地叮嘱自家的傻狗子:“别感冒了,把伞拿着,考试好好地发挥,不要着急。”
“好的好的好的。”廖东星迭声应了,刚刚沾上的细雨让他脸颊微湿、眼睛透亮。
叶斑摸了包纸巾给他:“把你脸擦擦。”
“哦。”廖东星接过来,抽了张随意地一通擦,“还有什么事儿吗?”
叶斑握着伞柄的手轻轻地紧了一瞬,另一只手拨开少年额前粘在一起的碎发:“考完试带你去剪个头发。”
廖东星“嗯”了一声,抬眼看他,额头依然是熟悉的三条整齐划一的抬头纹,眼睛一个内双一个外双,双眼皮的褶皱细腻上翘,眉间总含桀骜,像是随时随地在指责别人“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