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是前几年走的,工地手脚架没搭结实,从四楼高的地方塌了,掉下来的时候钢筋直接刺穿了他的脾脏,抢救了几个小时就走了。
赔了个把万,说是因为个人原因出事,公司不承担大部分责任。
那个流氓团队,套了个公司的壳就敢承包施工,每天堵门口连家门都不让你出。姑妈一个连法院门都不知道往哪开的人被逼着签了赔偿的合约,廖东星那时候住校,初中升高中考试,放假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挂墙上的姑父的黑白照片。
他找过那个公司,那段时间打架是家常便饭,现在想起来没缺胳膊少腿的也算是他们心虚留了手,或者他身体结实程度堪比丧尸——只要头不掉,掉哪都活着。
“廖人杰,廖人杰的家属在吗!”有个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向走廊叫道。
他站起来:“在的,他怎么样?”
“你签一下字。”医生把板子给他,旁边又来了个浑身是血的病人,他匆匆道,“脱离危险了,你到前台缴一下费用然后办住院手续。”
单子上的每个数字他都看得明白,但连成一串就天旋地转起来。
手术和住院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姑妈的病还在大把的花钱。
廖东星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后飞快地冲出医院,一路跑着去了燕勋家。
鸣鹤的路他背得滚瓜烂熟,抄着近道翻墙跨栏,风在耳边劈到脑后,和逃命似的。
跑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折回来,推门进去买了一束康乃馨。
其实也没有一束,小小的几朵,用牛皮纸半包着,握在手里。到燕家的时候系着蝴蝶结的纸都被他的汗浸湿了。
他嘴欠,平时不会好好说话,导致事到临头还张不开口。
廖东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打算按门铃,忽然听见里面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脚比脑子快地躲到了墙的拐角后面。
燕呢喃挽着母亲走出来,她说了一句什么,燕父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燕勋走在最后面,眼里都带笑。
一家四口。
廖东星看着他们上了车,等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了,他拨通了王老板的电话。
王老板很爽气,说打钱就打钱,说话也很中听:“人都有个困难的时候嘛,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廖东星主动说了去东都上班的事,也提了那个撞人逃逸的司机。
王老板打了圈太极才道:“我给你解决,无论是钱还是别的,那个司机也会叫人去找,我只要你回报给我一样东西,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
廖东星看着自己的脚尖:“嗯。”
“工作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三四点,白天时间自由,你要有精力,可以接着上学。”王老板笑眯眯道,“我们是人性化管理,你做的好,钱不会少你的,工资每个月给你结,就当是投资了,你不用急着还钱,将来做我手底下一员大将,好处不会少你的。”
夜场也讲究“人性化管理”了,廖东星无所谓地笑笑,应了下来。
从此昼夜颠倒。
第12章
“廖东星最近不太对劲啊。”老刘刚下课,在办公室吹着冷空调,大剌剌道。
他都感觉出来了。那就是明显得过头了。
叶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刘开了一份外卖,鱼香肉丝盖饭。
他十分爽地深呼吸一口气,边吃边说:“我长眼睛了的,他以前好歹是画完了自个儿窝着偷偷摸摸睡一会儿,我心情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上课画着那头都能点到地上去。这晚上干嘛了才会困成这样啊?”
他吃相太差,叶斑纵然有直视别人眼睛聊天的习惯,也不得不撇开眼。
没胃口,叶斑看着桌上的小盒子出了会儿神。
老刘稀里呼噜一顿吃,吃完了拿胳膊肘杵叶斑:“你找他谈谈。”
满嘴饭菜味,叶斑不理他:“你自己谈去。”
“哎呀。我找他谈那叫谈吗?那是切磋!”老刘道,“说白了你也不想看我们干架是吧,我一正经老师,不合适!”
“现在知道不合适了?”早干嘛去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老刘有些尴尬地说:“主要前几天后腰撞到桌角了,负伤怕干不过他,多丢人啊……”
“……”叶斑头疼,摆摆手道,“你把他叫过来。”
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刘星宿懒惰的程度,这货为了少走几步路,居然在走廊里大吼了一声:“廖东星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