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庭云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并不关心这些听起来就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他把放在床底的铅笔盒掏出来,然后把这次挣来的钱整整齐齐地放进去——这是他自己的小金库。柯舒朗看见他这一沓薄薄的票子,再看看堆在自己周围的新衣服,视觉上的落差让她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已经提醒了她,身边的衣服和首饰始终都是美梦,是别人给的。只有这一沓薄票子才是真的,是她能依靠的。
柯舒朗闷闷不乐地坐了会,揪着被子上的线头:“我还听说,姑姑她这次来,是想带爸一起去挣钱,她厂子开的太大,需要自己人帮忙看着。”
柯庭云顿了一顿,觉得如果柯舒朗说的是真的,这事就成不了。毕竟现在看来,柯父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尽管他时常唠叨着说没钱败家,但显然没有一点想为之改变的意思。吃苦挣钱不如穷的空闲,正是柯父的人生写照了。
柯庭云心里冷笑了下,认为这日子细想下去就没法活了——还不如当做没听到一样,于是转过身来摆出了哥哥脸:“你明天要考试吧?复习的怎么样了?习题做了没拿来我看看。”
柯舒朗立刻撅起嘴,一甩稀疏的小黄辫回自己那边去了。
柯萍这次来是要住一段时间的,家里多了个人,柯庭云就更不爱待在家里了。何况柯萍也是冷冷淡淡的,都不怎么和柯父柯母说话,对柯舒朗倒还好一些,大概是因为没有孩子柯舒朗长得又讨喜的原因。
陈先锋的家和秦渝叔叔的药店成了柯庭云闲暇时去的最多的地方。但陈先锋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型的,对成绩和自己儿子一直在同一水平线的柯庭云实在算不上热情,于是柯庭云呆在秦渝家药店的时间就更多些。
开始他还不太好意思,总是帮帮忙什么的,不过药店刚开,生意清闲,基本没什么忙的时候。秦渝的叔叔叫秦勉,是个留洋归来的斯文人,性格很热心开朗,看柯庭云来的次数多了,就大大方方地收拾了一个书桌留给他:“反正店里也没什么人,你多来,还能陪陪秦渝。”
秦渝也没什么意见。
据柯庭云的观察,秦渝应该是欢迎自己的,证据就是自己来了之后,秦渝在药店的时间也在肉眼可见地增加。秦渝从不谈论自己父母的事情,和他叔叔倒是挺亲近,但之前也就两三天才来一次,现在基本就长居在店里了。秦勉对此十分高兴,他刚回国,正迫切地希望和秦渝拉近关系,因此对柯庭云更加欢迎。
秦勉还专门在药店二楼给秦渝收拾出一间屋子和卫生间。条件十分简陋,但秦渝好像也并不在意,每天依旧光鲜靓丽衣着整洁,弄的柯庭云很好奇他是不是在二楼藏了满屋子的换洗衣服。
两人相处久了,柯庭云发现秦渝还特别的懒惰,这个懒倒不是指他的生活习惯,而是他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就特别的懒。药店现在在淡季,没人的时候两个人往往是各自占据小桌的一头,习题铺满了整个桌面,秦渝就把自己的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凡在柯庭云那边的碰都不碰,俨然就如两段之间有一条分位线。平常的话,柯庭云有时待的晚了帮秦叔做饭,秦渝负责摆碗碟筷子,摆完无聊的玩手指了也绝不动弹,把“你的活是你的,我的活是我的”执行的彻彻底底。
秦勉习以为常,倒是怕柯庭云误会似的,趁着没人的时候和柯庭云说:“他父母离异的早,就剩他一个人在国内,所以显得有点孤僻。你和他熟了就好了。”
可柯庭云半点也没看出来秦渝哪孤僻了。他没有手机,但是秦渝手机却是不离身的,节假日QQ的声音总是响个不停,柯庭云瞄见过,都是约他出去玩的。不过秦渝父母离异柯庭云是真没想到,也许是有这么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在,自此后看秦渝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秦渝很快就察觉了,他天生对别人的视线就很敏感,当下就把习题本朝桌上一甩,两臂交叉地问他:“你干嘛老这么看我?”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了。柯庭云立刻很正直地直视他:“没有啊,我看你背后的窗户呢。”
秦渝从不谈,就能表明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家事,柯庭云也明白,所以说话眼神就更加小心。但这之后的一个星期,柯庭云正要出门的时候,秦渝突然在背后凉凉地问他:“我叔叔是不是跟你说了我爸妈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