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名了,宝贝儿。”疯子说,语气依然很平静,然后带着点轻佻,“我可爱的弟弟说,‘会继续提供线索’,但是他好像失忆了似的,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别担心……你还有我。”这是画家绞尽脑汁能想出来最煽情的话了。
“是啊,我还有你。”
疯子凑在画家的脖颈上用冰凉的鼻尖蹭来蹭去,声音闷闷的:“我认为把那些质疑的人全部干掉才是当务之急。”
画家没有作任何表示,他想递给疯子一杯茶,但是疯子的脑袋一直在那儿不肯挪开。
“……你知道吗,昨晚上我做了个梦。”他听见疯子说。
画家低头看了一眼疯子,疯子已经把头抬起来了,又是一副闲散的样子窝在沙发里,他的手上夹着一根烟,但在叙述的过程中被自己掐成了两截。
“我梦见很多事情,我的养父母,我的弟弟,还有我的第一个爱人,最后是你。其中有一些人让我痛苦,但是他们对我而言,全都是重要的。我无法守护他们,却也不可能去伤害——最后每一个人都离开我了,你也一样。”
“我不会离开。”画家说。
“所以我说,这只是个梦。”
疯子从骨子里完全就是一个软弱的人。事实上他的那么一丁点儿表露在外的残忍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
“抱歉,我依然不相信。”疯子把那两截烟扔进了垃圾桶,“我想把你锁在家里,但是我不能。”
“……”画家沉默片刻,“你可以。”
最后画家想问那一刻的自己‘后悔吗?’
他回答的很快,又好像没有回答。
“是谁勒住了你的脖子?”——
“我的爱人。”
“你为什么不选择挣脱?”——
“因为我心甘情愿,”——
“等待我的不是死亡,是爱。”
☆、【第十八章】
画家又一次坐在他心爱的画架前。他已经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加一个上午了。
他昨天想出去散散步,但是画家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出名——邻居家的小姑娘认出了自己,并表示‘如果你愿意拥抱我,再给我一幅画,我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送画没什么问题,但画家对于疯子之外的人的触碰表示本能地抗拒。疯子马上赶来用粗暴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希望您不要试图对他做任何事。”疯子对那个身高甚至不及他下巴的小姑娘微笑着威胁。对方肯定是慌忙同意的——她能感觉到疯子的刀片正抵着她的脖子呢。
从那之后疯子就不允许画家出门了。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疯子从来就没有将这个要求真正讲出来过,只是他的眼神就足以让画家停下跨出木门的脚步。
画家听见楼下隐隐有不入流的神父低声唱悼着,他从窗户往下看,在场只有一个牧师和一个男人,地上白布裹着尸体。男人是昨天那个小姑娘的父亲,画家第一次见到那个整天糊里糊涂,喝得烂醉的男人着装整齐的样子。
疯子出现在画家的视线里,他也同样着装整齐,但是看上去就比那个男人显得高兴很多。
“节哀。”画家断断续续听见疯子这么说着,然后离开。画家拉上了一半窗帘,一转身的功夫疯子就已经开门进来了。
“早上好。”疯子说。
“早上好。”画家问他,“你做了什么?”
疯子沉默起来。在疯子不说话的时候,他看上去就真像一个温温吞吞、喜欢谈论天气的英国绅士。
“我不太想有什么人触碰你。”疯子说。
“她没碰到我。”
“只要有可能就不行。”
“你以前不这样。”
“总之现在是这样。”
画家还想说什么,但是邮递员自行车的铃铛声打断了他。
“一封信件,先生。”邮递员站在门口说。然后他掏出一封信递给开门的疯子。
“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能直接将它放在邮箱里。”疯子嘱咐他。
“好的,我也很乐意少走一些阶梯。”
信封很精致,外面的火漆是个心形。拆开之后里面之有一张小纸条,没有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