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看了一会,她低下头的一瞬间,轻轻地叹了叹气:“唉。”
“叹什么气?”霍彦朗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慕安然又只能抬头望着他,她那么小声,却还是被他听到了。
“没什么……”
霍彦朗深深地凝睇了她一眼。
所谓的好好陪他一天,其实也就只是陪他在花园里逛逛了吧。慕安然有这种觉悟,于是在很短时间内把情绪调整好,轻轻松松地与他一起往前走。
走着走着,却发现霍彦朗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低头凝视着她。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耳根也没那么红了,车里被他那些逼问的话弄得氤氲的眼眶早已干涸,就像没发生过那些事一样。
两个人这么走着,倒还真像是久违的朋友,只是经过失控的几天,彼此悸动的心却被外力打扰,渐渐趋向于一潭死水。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几乎很轻易便猜到她像只蜗牛一样退缩回去是怎么回事。
是佟励对她说了什么?
佟励照顾她三年,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如果佟励不愿意她再回到他身边,会阻拦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呵。”霍彦朗手随意揣在裤兜里,轻嘲般笑了一声。
慕安然听到他这一声薄笑,不由得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她的心里也有异样的触动。
霍彦朗惬意从容地往前走,速度并不快,但也不慢,只足够让她恰好跟上。
慕安然甚至跟得有些吃力了,一路上都在跟着他走,陪着他。
这个季节,一些时令鲜花开得正好,路过一大片花圃的时候花香扑鼻,让人鼻尖痒痒的,香味也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慕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霍彦朗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她。
他的视线深幽而泛着沉意,眼里星星点点的目光让人不知所措,像是热火一样,炙热灼人。
慕安然忍不住低下头,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别开了目光。
“慕安然。”霍彦朗沉声撩拨她。
慕安然低着头:“嗯。”
沉稳霸气的男人却不着急说话,一直沉默。
慕安然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抬头,不解地望向他。
“你看到前面的花了吗?”霍彦朗修长的手一抬,突然指着面前一大片花圃。
慕安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这一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细微的表情,一直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也不想让他看穿她心里的难过和窘迫。
她不想被霍彦朗看出她的不舍,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她其实还爱着他啊,只是过去的事情永远放不下,原本已经慢慢走出来了,却又被佟励一番促膝长谈给捉了回去,原本那些抹不掉的罪恶感突然又像一张大网般铺天盖地地盖下来,束缚着她喘不过气来。
人这一生真的不可以做错事,终有一天自己会被困在自己挖出的孤岛里,永远也无法逃出生天,永远也得不到救赎,只会离自己想要的幸福越来越远。
“看见了,怎么了。”慕安然语气低软地附和。
她其实并不想回答的,可是她如果不说话,霍彦朗也就不开口,他的大长腿往这儿一站,强大的气场倾覆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霍彦朗生气了,她感受得到。
果然,男人深沉的目光稀稀落落地落到她的身上,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说出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人生就像这花圃里的花一样,虽然有的时候一起开放,但有的花会开得久一点,有的花也会自然凋谢,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人会死去一样。有些人先走,有些人后走,花朵会自然凋谢,人也有生老病死。人死如灯灭,人的离开有的时候也就像花朵凋谢一样,是自然界再如常不过的事情。”
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洞穿一样。
慕安然觉得自己被看得无所遁形,心里也起了巨大的震撼。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她并不想逃避,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想过要逃避,所以后来哪怕说穿了,她也没想过要装傻。
只是,这一刻她这些话,让她心里的委屈和苦楚全部摊明开来。
霍彦朗盯着她,继续沉声:“有的时候人们很爱一朵花,不希望它过早凋谢,但生死有命,并不是其他人能控制的,那些凋谢也不应该成为我们克制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