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莉_作者:简梅(41)

2018-04-09 简梅

  大家笑得东歪西倒。黄刚对这种戏谑业已习惯了,其实他并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一个心中有病的人来说,他的身体这样健康,实属不易。但他们并不放过他,反反复复拿他逗笑取乐,乐了老半天。

  把这件事谈了十来分钟后,有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胖得圆溜溜的,红光满面,身量和杜老板相当,岁数也与他相仿。他早年搞海产品批发,后来开了一家海鲜馆。这个人天生心直口快,嗜酒成癖,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他也是郑先生邀请来的客人,三天前他还在宁波,大家以为他赶不回来了,现在突然出现,让看见他的人都深感意外。

  “嗨,开源兄,你总算来了!”杜老板唤道。“我们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呢!”

  “什么事情都可以等一下再干,参加聚会就不行。”他说。

  “他就爱赶热闹。”林医生笑道。

  “开源兄!”说话的是顾老板,他手握一只牛奶玻璃浅碟,于圆桌彼处挑选食品,就隔着中央大圆桌问晏来者。“怎么样?最近可好?”

  “和你一样,我还活着!”

  他扯着大嗓门说,抓起茶几上的一杯啤酒,也不问是谁的,仰起脖子,把一杯啤酒吞了半杯。

  “你说话还是直来直去,口无遮拦。”杜老板说。

  “这位用不着对他客气。”他在杜老板身侧落座。“这家伙不地道,一肚子坏水,老是趁人之危捞钱,可是一个人生起病来,又多少钱都愿意掏。”

  这话飘到了顾老板的耳朵里。

  “你们看,连我的药店他也管了,他老是跟我唱对台戏。”他说。

  “混口饭吃嘛,”汪老板说。“朱老板,何必这么认真。”

  “我是有一句说一句,”朱老板说。“顾老板做医药代表不过八、九年,就身家百万。他这个医药代表,说得难听点儿,就是行贿代表——”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杜老板从旁斡旋说,“顾老板现在改开药店了。”

  “他开药店更损,”朱老板说。“自从他开了那家药店,他捞的钱,都可以使一村人致富了。”

  “你这样说太冤枉我了。”顾老板声言。“实际上,我的药店赚不了几个钱,刚够一家老小糊口罢了。”

  “你叫是这么叫,”朱老板说。“没钱赚你还干得这么起劲?”

  “算了,谈他不如谈汪老板。”杜老板说。“开源兄,看见那辆宝马了吗?老汪今年新买的。”

  朱老板眉毛一挑,朝外面那辆新车瞟了一眼。

  “看见了。”他说。“这阔佬时不时就换一部新车,又不是什么新闻。他既是珠宝商,又是投机商,什么都有他的份。”

  他俩座位离我的不远,故而说的话我听得比较清楚。后来有一回,也是在这个位子上,我听见他俩这样谈论汪老板,说他是个老滑头,贪财无度,什么贩卖古董,走私文物,一年到头,这个珠宝商不是在做违法的生意,就是在做违规的买卖。凭这,他已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他们的话具体我不记得了,但大意是这样。幸好,汪老板正在跟几位女宾客大谈什么红宝石、蓝宝石、橄榄石、祖母绿,没有听到这一席话。

  “做生意就得奸狡,全世界都是这样的。”稍后,汪老板挤近来帮腔说。“你这个胖子死脑筋,就爱说三道四。”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杜老板笑嗬嗬地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笑玩玩,有口无心,你不必当真。”

  “我知道他是说笑,所以我从不当真。”汪老板说。

  他们继续有说有笑。谈兴正浓,钱鹏同黄刚结束那边的寒喧,又加入到他们中来,这下他们越发劲头十足。听说黄刚最近做了两笔赔本买卖,朱老板就乘兴问,两单生意加起来,总共赔了多少?黄刚还未张口,杜老板便抢先回答了。

  “开源兄,你还不如不知道,他现在穷得跟水洗过一样。不信你往外面看看,车就代表了他的辛酸。”

  大家都看了看黄刚开来的那部车。

  “这辆车开了有十年了吧?”顾老板一旁打趣说。“你就不想换换吗?”

  “怎么换?我现在穷得丁当响。”黄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