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合约?”
“不错。在我家里干活,都是要签合约的。你的试用期已经满了,故与你谈谈这件事情。”
“行,可以。”
“我记得你说过,不管我在不在,你都不会辞职,你会一直干下去,直到——我不需要为止?”
“对,我说过。”
“那么,我们就把这一句写进去。”
“哪一句?”
“今后,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自动离职。换句话说,我要和你签一份长期的、永久性的合同,你可以考虑,也可以拒绝。”
只要能在他身边,签什么样的合同我都愿意。只是他提的这些条件,操作起来的可行性,我质疑。我向他提出了这一点。
“郑先生,林医生说过,老太太年事已高,她也许坚持不了多久了。”
“确实是这样,林医生也对我说了。”
“那我怎么履行长期的、永久性的合同呢?”
“哦,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干新的工作——你愿意吗?”
“愿意。”
“真的愿意?”
“真的愿意,只要能在你的身边,天天看到你,你让我干什么工作,我都愿意。”
我是不知不觉这样说的。这些话,我以前不敢告诉他,现在也是情不自禁地说的,一古脑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的话。郑先生低下头,柔声地问:
“植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植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点儿怪,有点儿不正常?”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正常。我敬他,我仰慕他,他是我心中的一支火炬,他高于所有人。在离别的三个月中,他一直统治着我的心。从今而后,无论他在什么地方,只我活着,就不能不惦记他!这段恬美、圣洁的感情,会深深埋藏在我心底,永不磨灭。
“植莉,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我不能说不是,我的心不允许我欺骗他,——这个时候,要我再隐瞒我对他的爱,压抑我对他的感情之火,我实在办不到,我也不愿意!我抬起眼睑,带着炭火般炽热的慕渴望着他。唉,我看他一眼都觉得幸福,何况是这样靠近他呢!我激动得簌簌发抖。
“是的——”一个声音自然而然地从我嘴里说出来,如此清晰地回答,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郑先生——”
“植莉,你想说什么?——来,告诉我。”
他似乎是在鼓励我,我不自觉地将身子贴着他的胳膊,一点不觉得让他知道我对他的依慕有什么难为情。一别多日,我看他总也看不够,我本来只是想靠近他,再仔细看看他,以弥补他别去的那些日子的损失,结果一种冲动引使我忘情失态地说出了久藏于心灵密室的情感,我感觉这些话不是经过我的口,而是用我整个的生命说出来的。
“——你真的愿意听我说吗?”我语无伦次地说。“你不知道,有一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在你离别这儿的那天晚上,在为你送行的那天早上,我就想对你说了——我不该这样跟你说的,可我没有办法,我遏制不住自己——每个人都有一份追寻,有一种难以自制的感情,为了它可以牺牲一切的感情,你就是我今生今世的追寻,是我现在唯一的感情。”
郑先生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没有发烧,我很清醒。”我的感情一下全释放出来了。“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有权说出自己的感情——我灵魂深处最有意义、最有感觉、最有感受的东西,我要说,我必须说!如果我从来没见过你,没认识过你,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虚度此生。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认识了你,在我的心里面,你比我自己的生命还宝贵——我爱你,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时间猝然静止了。就连树叶晃响的瑟瑟声,也随风而息。
“你爱我?——你真是胆大包天!”郑先生低沉的胸音说。
漫长的几秒钟过后,他脸上慢慢绽出一个动人的、令人倾心的微笑。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说。“多少年来,我都不相信有奇迹了,这是天意的安排——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会有些奇妙的事情要发生——我们之间有一种共鸣,有一种比金钱和社会地位更强的纽带,或许从你接受我的薪水的那一天起,我们的命运就交错在一起了。植莉,我刚才说,我要和你签署一份长期、永久的合约,我指的不是劳动合约。”他奇怪地停了口,微启的嘴唇留着一点点笑意。“我的意思是——我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