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你感觉好吗?”我再问他。
“我没事儿,”他渐渐恢复了过来,同时显得出奇的冷静。“植莉,”他摸摸我的脸,问:“你爱不爱我?”
我捧起他的手,送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放在心口上,作为回答。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你,”他说。“植莉——不要弃我而去,我需要你。”
“不会的,我不会弃你而去,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真的不会?”
“不会——我再也不要离开你,再也不会犯那种错误了。”我张开两臂环抱着他的腰际。“出什么事了吗?冯志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剑眉拧成了一团,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这时,老王回来了,郑先生欲言又止。虽然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此事并没有使我们的关系变得生硬疏远。相反,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关爱他,他也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当我们又重新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俩什么也不说,紧紧地依偎着、相拥着。我不知道那暗中困囿他的怫郁是什么,我只希望能把我心灵深处的感恩和殷爱传到他心里;我对他的爱主宰着我全部的感情,我珍惜与他相聚的每一刻,除了祝祷他健康之外,我别无他求。
“植莉,”十一点钟,当我挽着郑先生的胳膊,与他一同上楼的时候,他拉住了我。这时他已平下心来,手也恢复了微温。“我让你担心了吧?”他问。
我对他怀有一种不可自抑的疼惜,没有人比我更疼爱他,也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他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至高无上,我也清楚自己在他心里占着一席之地。正因为如此,我就有责任为他排忧解难。
“和担心比起来,我更关切的是你。”我镇静自若说。“这种担心对我来说不是负累,它只会使我更珍视你、更珍爱你。郑先生,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就不会让你有事,别去想那些忧郁的事了吧——忘了它,好吗?”
这个回答赤诚而深挚,没有一句慌张的言语,一个害怕的语调,他额上的愁痕舒缓开来。“这就是你,植莉。”他说。“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我帮助——好吧,听你的!”
他的语气是足以让我放心的。我们互相微笑,而后上了楼。我把郑先生一直送到他的房间。我离开的时候,他精神大好。我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便回屋就寝安睡。
半夜里,我突然醒来。此时,夜深更静。整幢别墅静静默默的。但我刚才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些微啁哳声。我从床上坐起来,仔细辨听。门外又嗦嗦地一阵响动。我连忙披衣至门边,手触及门把。我在这宅子里已经住很久了,现在什么都不会让我觉得害怕。我拧开门,却吃了一惊——郑先生竟身子直直立在我的门外!我一看他空洞凝滞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害病了。
“植莉!——植莉!”他失魂落魄地走进我的房间,我急急忙忙跟在他的后面。“我们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他在房间里游移不定地走着,口里焦灼地喋喋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植莉,我们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他朝我的床走去,又没头没脑地转回窗口。我急了,我走到他的面前;他俯视我,绝望的目光凄凉而无助,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我们离开这里!——”这回他倒真的像是在跟我说话了。“我们离开这里——”
我将身子挨近他,轻轻地拥抱住他。“郑先生——”我的目光覆盖在他无限苍白的脸上,轻柔地唤道:“郑先生——”
他并没有听我的呼唤,而是睁大眼睛瞪着我,眼里闪过痛苦的神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不如说是从他胸腔吁出来的哀咽。“植莉!——我们离开这里!”他的嗓音嘶哑而疲乏,病容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不能再让他继续受这种煎熬了。我想叫醒他,但此刻他的精神状态让我很担忧,我尤其不想把他从痛苦的病态中唤入绝望的真实世界来,那样太残忍了。情急之中,我想也许可以用用诱导的方法。于是我在他耳畔柔声细语说道:“好吧!我们离开这里!——跟我来吧!”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他后腰,他没有抗拒,真的听从了我的诱导,我顺利地引导他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