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曲_作者:花一栗ya(30)

  “方老师!”紧随其后冲下楼的许稔马不停蹄打破了他的臆想。

  “这是资料……”方黎裕闭了闭眼,装作没有看到那个吸烟的男人,“辛苦你明天拿给徐婳了,太晚,我直接去澄大找她不方便。”

  “好,”许稔接过后一口答应。

  “那我先走了,”方黎裕像进了什么虎穴蛇潭,转身的步伐都显得紧张小心,疾步向公寓门口离开。

  “方老师——?”

  阴暗处一直没出声的男人终于慵懒又散漫地开了口,声调拖得颇长,像只蓄势待发,徘徊着寻求每一个残留机会全力捕捉猎物,好拆骨入腹的云豹。

  真不是缘分两字就能一笔勾销的事情,他想,他拼命躲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遇见了。

  “挺巧啊,”他唇边带笑,“好久……没见了。”

  方黎裕脚步一顿,身后人慢悠悠地踱步上来。

  “你还真当了老师——”

  “你不是应该对我避之不及吗?”

  方黎裕转过身,露出许稔从没见过的尖锐嘲讽。

  “还是说你贵人多忘事,忘了以前有多厌恶我了?”

  他轻声低语只有程临初能听见的呢喃,明明与平日里听到的肮语脏言相比已经稀释了无数倍,他还是听出了其中无以言喻的挑衅不屑。

  偏偏是他说出的这种话。

  “你!”程临初一下上前将人一推,不管不顾抵在坑洼丑陋的墙壁,方黎裕眉头骤紧,他能感受到身后衬衫已经被粗糙沙泥蹭烂,也只是闷声哼了句。

  “不是,你们停下?!”许稔已经快要惊吓过度了,上前拉不开他哥也拉不开那位方老师。三个人都在僵持,他没时间思考,还是选择打电话给钟麓求救。

  程临初压过来时用的劲儿太大了,那双盛气凌人的好看眸子只离方黎裕剩不到几公分。脑海里翻滚不息的旧画面愈演愈烈,像汹涌滚烫的熔浆,稍不留神就容易毁灭了世界,包括眼前。

  他不需要再冷静了。

  程临初听见方黎裕又低声哝了句什么,低了头想听清楚一些,恰巧这是对方也抬了头,那人没有预兆就撞进瞳里。

  他说三年了,我还没送回过你什么东西。

  “啪——!”

  许稔刚挂了电话,就听见清晰响亮的一声巴掌响。他转过头才发现事态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以他哥的性格搞不好要叫警察才能结束。他连忙冲过去打算搏了命也要阻止命案发生……可程临初只是呆愣地捂住被扇的一边脸颊,站在原地没动。

  他好像没预料到方黎裕会对他动手。

  方黎裕只是直起身,弹了弹衬衫背后的灰尘,理了理皱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了。他对着程临初复杂眼神没有说话,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悠悠的长叹。

  “我们……扯平了。”

  “我操?!真的?这么刺激?”杨栎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么一比平时听过的八卦简直是幼稚园儿戏,“不是……方老师跟许稔他哥有什么血海深仇?他教我三年了我甚至没见过他怎么生气,再不济动怒也是原则性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钟麓耸肩,“我告诉你们事情来由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单听八卦啊?”

  他把手机倒转,把和许稔的消息记录翻给他们看。

  他昨晚赶到楼下的时候方黎裕已经走了,夜色里只能看见他上车的模糊背影。

  而程临初还站在原地,像时间冻结了一般,许稔连叫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我有些事……要查,”程临初斟酌了会儿才开口,他瞟了一眼许稔,这才略微奇怪地注意到攀着自己弟弟肩膀的钟麓,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先忽视。

  “吓到你了,”他冲许稔抱歉地看了眼,挠了挠头,“当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吧。”

  他踢了脚地上还半燃的烟头,踩灭闪着的萤火般的星光,转身跨上机车离开。

  钟麓顺路目送了钟纾回家,回来又安慰了许稔半晌,在一点钟响起的时刻终于上了床。

  六小时后又被一阵小心翼翼,带点畏缩像猫爪挠门的敲门声惊醒。

  老实说其实钟麓平日里都有起床气这个习惯。

  隔壁养的鹦鹉曾经早上六点在他家对门随楼下广场舞的音乐激情高歌,从《荷塘月色》唱到《今夜舞起来》,硬生生逼着钟麓徒手翻空整个杂物间,找到七八岁时买的那把精致小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