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夏木手忙脚乱。
麦秆的锋芒划破了她的臂膀,手腕,条条道道,汗水浸入,生涩地痛。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读书时,看到秋收的画面,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现在夏木才深切地体会到,那些笑容是用汗水和时间换来的。
这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释一师父只喝了些水,其余时间,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辛劳地劳作着。
夏木一直强撑着在地里,没有去休息。
右手拿镰刀的部位,一个又红又亮的血泡,火辣辣地烧着,一挨就疼。
她已经是腰酸背痛,汗流浃背,一张脸红通通地,像是熟透的红苹果。
太阳西下,地面的余热渐渐散去,一阵微风掠过面颊,清凉舒爽。
释一师父坐在田埂上,看夕阳,叫夏木过来休息。
夏木坐在释一师父身边,也看夕阳。
晚霞像红色的锦缎,烧红了半边天。
夕阳是新娘的脸,藏在红色薄纱后羞羞答答。
释一师父没想到夏木能坚持下来这一下午的劳作,对她倒是刮目相看。
夏木听人讲过,佛教中有寺庙、僧侣是不受供奉的,耕田种地,自给自足。
看来虎穴寺的僧人就是如此。
偶有扛着劳动工具的农人叭哒着旱烟从他们面前走过,有的冲释一师父打打招呼,有的瞥一眼后走自己的路,眼神很奇怪。
“释一师父,虎穴寺的后山被承包给公司开发了,今天开工,这事您知道吗?”夏木问。
释一师父点点头。
“您不觉得有问题吗?”夏木又问。
释一师父看向夏木,“什么问题,施主请讲。”
“醉翁之意不在酒。”夏木静静地说,她想把事情挑明,“虎穴寺有件宝物,我想他们是不是冲着那件宝物来的。”
“什么宝物?”释一师父问。
“初一、十五时,寺庙里特意供奉着一尊佛像?”夏木问。
释一师父点头。
“那是假的。”夏木说。
第32章
夏木说供奉的佛像是假的。
“假的?”释一师父略一沉吟,“这么说释觉师父就是因为这尊佛像去世的?”
“十之八。九。所以, 释一师父,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真佛像。”夏木说。
“我们?”释一师父看了眼夏木。
“请您相信我。”夏木说。
“你是?”释一师父问。
“我是《新闻周刊》的记者, 夏木。”夏木在释一师父面前亮出她的记者证。
“夏记者,天黑了, 我们回吧。”释一师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
见释一师父要走, 夏木也就不再言语了, 她起身, 就此与释一师父分开。
这时,夏木才感觉到大腿、胳膊、肩头酸痛得要命。
独自行走时, 来电了, 正是原野。
夏木摁掉电话。
又响。
夏木接起来, 却不说话。
“你在哪儿?”他问。
“外面。”她说。
“我在等你。”他轻轻地说, 然后挂掉电话。
没头没尾的,等她?他在哪里?
再见原野时, 他伫立在微薄的暮色中, 眼睛看着山间的小路。
远远地看见夏木, 他的眼神就定住了,笔直而沉默地看向她。
或许他看出她走路费劲,奔了过来, 看夏木满脸的汗渍和太阳晒过的痕迹,发间有干黄的麦叶, 就明白她干什么去了。
他的心有些疼惜,蹲在她面前,示意夏木爬上他的脊背。
夏木不肯,绕过他,往前走。
他伸出手来捉住她的胳膊,一俯身,将她背在肩上。
两只胳膊揽住她的大腿,稳稳地往前走。
现在的夏木满身疲惫,她便安静地依附在他的背上,头搭在他的肩头,感觉他的力量和温暖一步一步地向她传递。
夏木转过头来,看他的侧脸。
他脸部的线条像刀刻的雕塑,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喉结随着脚步上下移动,脖颈略为有力地前倾,因为用力,脖子上一根青筋突起。
夏木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他身上她目光扫过的地方。
终究还是爱他的,她忍不住贴近他,一个吻,吻在他的下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