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一个多月了,陈飞卿似乎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他清楚地知道,陈飞卿一定会回来,但那是什么时候呢?半年?一年?当他死了以后?
傅南生不想死。他从来都不想死,只想活。
可是如今有人要他死。
他不知道那碗有毒的饭菜是不是宁王派人做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受制于人,随时都可能会被暗处的人杀死。
他不信任鲁鼎,说不上哪里的原因,鲁鼎平日里对他也挺热情爽快的,但他总是有着没有来由的不信任。
他只信陈飞卿和陈树,然而两人都在千里以外。
傅南生想了半天,再次闭上眼睛,又半梦半醒着,想起来小时候。
那是很小的时候,他还很不懂事的时候,在外面被别的小孩子骂了,回去便推开他娘的恩客,将人都赶出门去,不准他娘再做生意。
两母子吵了好几次,终于,他娘不耐烦了,找了个借口领着他坐马车出了城,去了一个对当时的他而言很远的县城里,让他坐在馄饨摊上吃东西等着她回来。
傅南生问:“娘,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娘拍了拍他的头,道:“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以后就住这里。你慢慢吃,娘去看房子。”
傅南生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说:“我不会乱跑的。”
他娘就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傅南生一直坐在那里,吃完了整碗馄饨,帮馄饨摊的老板洗了几十个碗,天都黑了,老板要收摊儿了,他娘还没有回来。
最后那老板看不过去了,对他说:“你娘不要你了,你这孩子长得精神又懂事,不然跟我回家算了,也有口饭吃,好过做流浪儿。”
傅南生防备地看着他,说:“你骗人。”
老板摇了摇头:“我听到你娘和那赶车的说话,说要不把你扔远点,你就总能自己找回去。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要回家了,你愿意就跟我回去住两天,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看你自己的命。”
傅南生摇摇头,执拗的要在原地等。
老板见他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又给他做了一碗馄饨,就收摊儿走了。
傅南生抱着那碗馄饨坐在路边屋檐下的台阶上,没舍得吃。他心想着等娘回来了还能给她吃。
馄饨渐渐的凉了。
街上渐渐的没有了第二个人。
小县城里半夜不点路灯,周围都黑漆漆的。
傅南生渐渐的怕了起来,他将身体又缩了缩,畏惧地打量着四周。
有一条狗走了过来,和他对视。
傅南生紧张地看着它,几乎就要哭了。
在他哭出来之前,狗摇了摇尾巴,转身走了。
傅南生出了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是虚的。
他想了又想,低头慢慢的吃起了馄饨。
他突然意识到,他娘不会回来吃这碗馄饨了。
傅南生决定去找他娘。
他确实记得路,只不过从这里回京城太远了,很难找到人愿意带他去,他只好自己问了人走着去。
他走走停停,倒也绝不肯放弃。
一路上他想好了,见了面就立刻认错,他错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就是错了,不然娘不会舍得扔下他的,因为他只有娘一个亲人,娘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俩不在一起,就都没有亲人了。
黄昏时,傅南生在郊外找到了一个破庙安身,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再继续走。
但这庙里也不知供的是什么神像,不像一般的菩萨佛那么慈眉善目,这里面的神像怒目而视,青面獠牙,持着□□大刀向前倾斜,夜里便显得更加吓人。
傅南生躲在门口,畏惧地看看神像,又立刻别开了目光。
他更加的害怕了,一怕,就更加的想念他娘,更加的悔恨自己做错了事。
做错了事就会得到这样的惩罚,他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在恐惧中睡去,大半夜就被吵醒了。
几个结伴的流浪儿进了庙里,吵闹一阵,生起了火,四处找柴,就找到了蜷缩在门后面的傅南生。
“你爷爷的,吓老子一跳!你是什么人?”
傅南生揉着睡眼醒来,来不及回答,就被他们扯着到了火堆边。
“是个女的!”
傅南生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看起来都是些十来岁的大孩子,又生着火,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忍不住还朝他们示好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