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和色欲是一对双生姊妹,美是矛盾的,色欲也如是。
谢晓意在跌下来的第一时间便看清扑进自己怀里的是个小女孩,自己摔了一跤顾不上,只顾着先把她抱住,扭了舞者最宝贵的脚,还不及想得到疼,先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他平视着吴佳佳,语气慎重有礼,当即便讨了小孩子的喜欢,红着脸站好向他道歉:“谢谢你……嗯,还有对不起,害你摔了一跤。”
这孩子口齿清晰,大方机灵,谢晓意看了她也很高兴,扶着墙勉力站起,甚至都没把吴天行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只顾和小孩子交谈:“你为什么一进来就扑我呀?”
“因为小羊身上软软的。”吴佳佳用手比划了一朵云,想了想又补了句:“而且你跳得可好了,所以我来表扬你。”
“那应该是我谢谢你。”谢晓意优雅地一欠身,做了个致意的动作。
吴天行忽然便想缩小一些,换在女儿的视角,看看他那双灵动的眼睛。
美能催生色欲,色欲有时却也是情爱的生母。
如此复杂的事吴天行一时顾不上去想,他只顾着风度翩翩地走到女儿面前,牵起她的手,向谢晓意点头:“我姓吴,这是我女儿,小名佳佳。刚才她冒昧打扰,不知道你的脚伤到没有?”
说罢便娴熟之极地自手中弹出一张名片来,似不经意地随手放在谢晓意面前的妆台上:“今天的表演很精彩,就为了这个,我和佳佳也该答谢答谢你。”
其实吴天行已不用名牌很久了,好在今天鬼使神差地带了几张在身上,否则他要怎么办?把电话用黑色圆珠笔涂在羊毛上吗?
谢晓意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发现对方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了。风度是有的,可节奏也把控得可怕,他还来不及喘气思索,对方便已气定神闲地等着他回答。
小姑娘适时地拽了拽他尾巴,谢晓意脸一红,又不能当着大人去捂自己的尾巴,只得保持着尴尬姿势应承道:“谢谢吴先生的好意,令嫒很可爱,我也没受伤,不用这么——”
他话音未落,额头晶亮汗水也未干,便见梁鸿托着一捧馥郁鲜花从门边走来,见吴天行也在,还有些惊讶地互相点头示意,但也没多想,只客套地笑着走到谢晓意面前,把重重的花往站不稳的他怀里一推,脚下不停,把小小的佳佳也挤到了一旁:“我未婚妻很欣赏谢先生,特地让我来送花,算是祝贺今晚的精彩表演。”
吴天行不着痕迹地把女儿搂在了身边,没让一脸懵懂的孩子磕碰着,眼见谢晓意红扑扑的脸颊立即变得苍白,心下暗想,让一只折颈天鹅披上禽兽皮囊,去扮无害待宰的羊,着实精彩。
谢晓意望着梁鸿,想看又不敢多看,见那人一贯薄情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几分,又想起两人好久没见了,神色动摇,方欲开口,竟见一抹聘婷身影带着香氛步入,拉着他的手笑道:“总听梁鸿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都不用人提醒,谢晓意知道,眼前便是梁鸿的未婚妻许芳汀。
褪去沉重外壳,名利场上,个个知根究底。两人双目相对,终是谢晓意先缓缓低头:“谢谢许小姐厚爱。”
梁鸿在旁大笑:“芳汀,别挨那么近,你未婚夫可是会吃醋的。”
“吃醋是什么意思?醋很难吃。”吴佳佳小声问爸爸,她爸爸却很无礼地朗声道:“为了心爱的人吃,醋也是甜的。”
眼见一片喜悦都凝在了大人们的脸上,像团晒塌了的沥青,又见谢晓意纤秾眼睫痛苦地震颤着阖上,扫下眼睑处淡淡阴翳,吴天行笑了,转身问梁鸿:“时候不早,晚宴要开始了,你们……?”
许芳汀静静地看着谢晓意低垂的头,看了很久才笑颜如花地收回视线,挽住梁鸿的手道:“多谢吴先生提醒,我俩当然是一起去了。”
梁鸿忽然抽回手,走到谢晓意身旁,似不经意地弹了弹花:“等下,这儿有只蜜蜂。”
只有谢晓意一个人听得到,梁鸿放低了声音在他耳旁命令:“明天晚上九点,老房间等我。”
说罢,梁鸿便告辞和未婚妻走了。
窗户一丝缝都没开,哪儿来的蜜蜂?
怕是有的蜜蜂垂涎花蜜,坐不住了。
吴天行自己从前也干过这样的混账事,见谢晓意连闷热的玩偶服都忘了脱,只脱力似地呆站着,阖眼想心事,便上前一步,敲了敲桌上的名片,惊得谢晓意颤颤睁开了眼看他,正像只受惊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