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笑笑,没有介绍家庭成员的意思:“我们家人口众多,虽然我看起来不像是有了能追星的小侄女,但其实早就是叔叔了。”
这事原慎当然从来都不知道。苏毓生活独立,和他见面也都在外面,不可能回本宅,原慎没机会见到他的家人,甚至也不认识他的朋友。说到底是金钱交易,好听一点也无非各取所需,这一点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对于一向敬业有分寸的原慎更是如此。
经纪人敲了敲原慎的座椅后背,提醒的意图呼之欲出。原慎回头看了一眼,和她进行一番激烈却隐秘的眼神交流,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措辞客气了很多:“苏总是个很受孩子欢迎的叔叔吧,为工作飞来飞去的时候还记着侄女的新爱好。”
这话明明只有字面意思,苏毓的内心却骤然瑟缩一下。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什么撒谎,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安排这趟行程,当然不是为了工作,也不是为了小侄女。
是他先假装陌不相识,但是原慎也跟着客气起来的时候,他反而抛弃了伪装,在毯子底下摸索几下,抓住了原慎的手。
原慎没有挣扎,但指尖颤了两下,苏毓下意识抓得更紧,面上仍然是滴水不漏的:“我还没有恭喜你。虽然……你一向是安稳平和的,但是能有今天,是一件好事,我恭喜你。”
他说得真挚,但眼神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苏毓的相貌柔软,有时戴夹鼻眼镜,看上去像个斯文败类。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更容易接近,简直像只皮毛丰软的兔子,只是性情莫测,但抚摸起来是温暖的。
原慎比任何都清楚这一点。只需指尖相触,就像是三瓣嘴的亲吻。
原慎抿唇看着他,神情莫测,眼神又深又柔软,顶着经纪人冷峻的审视目光,对他笑笑:“谢谢你。”
原慎绝不是个爱笑的人。他的内心比皮相苍老,脸上却不显,还有个酒窝,一笑岂止柔软过头,简直还有些俏皮,因此时常不愿意露出来。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至少对苏毓是如此,但其实他在乎什么,苏毓一无所知。只是猜测这一行的人,没有一个不愿意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而已。
这声祝福,空泛又乏味,简直是残羹冷炙。原慎或许不觉得,因为他近日听多了这样的恭喜,苏毓却由衷的感到一阵厌烦和焦躁,像一只蹲在栏杆上的猫,摇摇欲坠。
苏毓知道原慎的经纪人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和原慎算是患难之交,同在一个公司挣扎多年,既然原慎始终没能出头,她的事业当然也始终没有什么起色,两人之间虽说是工作关系,但其实情谊深厚,她一向是不同意原慎把自己打包卖给苏毓的这种行为的,只是苦于原慎实在缺钱,没有道理阻止他。
现在原慎不用再担心钱的事,她自然会激烈的反抗原慎继续和他来往。
这几年苏毓提供给原慎安稳的生活和一大笔钱,但从未插手过原慎的事业,当然日后也是如此,不大可能突然转性。对于原慎来说,他的作用已经不大了,但对于苏毓来说……他还不愿意放手。
他早知道自己留恋原慎,也知道这不是毫无道理的。
有一天他先醒来,借着熹微的晨光细细打量原慎的脸。
二月天已经亮的早了,晨光熹微里,他背后还没醒来的原慎像一幅画,又像一座半融化的雪山,正躺在他的床上。
他生的好看,超出普通人的那种赏心悦目。按理来说好看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但或许是行业内的辗转流离就是一种磨练,又或者他那敬业的性格使然,苏毓从没见过他发脾气,连个难看的脸色都没有见过。
苏毓身份不低,是家里独子,又生来体虚多病,其实并非没有被宠爱过,何况自从继承家业之后,趋奉的人更是不少,历来没看过不好看的脸色。
原慎不同的是,他相貌完全符合苏毓的审美,又不是个热络的人,倘若对谁好,就让人觉得是发自本心。
苏毓默默看着他的睡容,心里滋味难辨,从浓黑的眼睫看到裸露在外的肩膀锁骨,一动不动,怕让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滑落下去了。
那之后苏毓就察觉到自己内心异乎寻常的悸动,没多久就对自己承认了。但他从未有如此深切的对一个人的渴求,因此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去得到。工作上的挥斥方遒是一方面,感情上的是另一方面。何况他很清楚原慎对自己的体贴备至只是一种工作态度,他就是很敬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