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声,因为以前借宿他家的时候,他表现得太好,对他人品很是信任,现在也不疑有他。她把室友的床铺清理了一下,找了一条自己的干净床单铺在忠萍的床上,另外拿了一个干净的被罩裹住忠萍的被子,整理好了,对躺在自己床上的葛天籁说道:“招待不周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没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非要留下来。”
葛天籁对“非要留下来”这几个字感到十分刺耳,一贯的哪句难听说哪句啊,这个不可爱的女人,他用力看了她一眼,翻身躺下,一会儿工夫,听见葛晴也躺下了,就在自己头顶上方的床上,他心头一阵狂喜,眼睛睁得大大地,用力克制自己抬起头看她睡颜的冲动。
开关啪地一下,她关了灯。
身下的床虽然是葛晴的,但是实在跟他从小睡到大的丝涟床垫有天壤之别,太硬太薄了,躺了一会儿,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而且葛晴显然跟自己头对头,细细微微的呼吸声从自己头顶传来,让他心痒难耐,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地翻过身,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偷偷地探过头去,想要看看她。
“睡不着吗?”她眼睛都没睁,半睡半醒,声音也十分含糊地问他。
他嗯了一声,夜雨的晚上,光线并不好,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她眉眼唇鼻的轮廓,目光几乎有些贪婪地停留在她紧紧闭着的眼睛上,所以,这就是心思单纯的人的睡眠吧?
不管生活怎么艰难,白天怎么忙碌,奔波了一天疲乏之后,躺在床上立即就能睡着。
他几乎羡慕起她来。
“总是睡不好身体也会很差吧,你再试试闭上眼睛。”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葛天籁不用试都知道自己睡不着,不吃药的话,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然而然的入睡——
只除了那一次,
她借宿在自己家。
☆、83
83
他答应了一声, 翻身躺下 , 耳中听着头顶轻悠的呼吸声,努力地闭上眼睛, 想让自己入睡。
无数道红色的血痕仿佛纠缠不休的枷锁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脑海中又开始重复那无数次重复的画面, 他看见腥红的染着鲜血的刀子, 反反复复,向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刺去,倒地的女人浑身是血, 在地上抽搐着,每抽搐一下,她的生命就流逝一分,乌黑的头发遮掩了她的脸庞, 像是这些年来每个失眠的夜晚他所梦到的一样——
他重复做这个噩梦,有多少年了?
从最开始的惊醒,恐惧那血腥的真实, 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想要看清那倒在地上女人的脸,是谁?为什么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你认识我吗?
他开始在床上痛苦地翻滚, 呼吸急促,仿佛得了心脏病一般,他在梦里知道又要开始了, 惊醒,无法入睡,夜复一夜地开着灯,在半梦半醒之间迎来每个灰色的黎明……
他听见了喂的一声,听错了吧,这个梦里除了鲜血和痛苦的嘶吼,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一声喂?
喂!葛天籁,快醒醒!
他在梦里精神一振,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葛晴对吗?那个浑身上下被变态咬得遍体鳞伤,也没有丝毫恐惧阴影留下来的女孩儿?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黏住了,就如同他想在梦里冲过去保护那个地上受了伤浑身流血的女人,却无能为力一样……
他的身子被用力推了一下,力气之大,让他身体瞬间苏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葛晴站在自己床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的关切让他心口一热。
“做恶梦了?”她问。
葛天籁点头,他还在噩梦的余威中,神情言语都没有平时的灵动活泛。
葛晴看他呆呆地,不同往日,心中茫然不解,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手有些烫,果然是发烧了——之前平台上的雨就不该让他扫的,她有些懊悔地想到。
她自己曾经有过发烧烧得糊涂了在半夜拿着书包去上学的糊涂经验,以为葛天籁也是发烧引起的异常,就对他说道:“外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我去给你买点儿退烧药,你吃了就好了。”
葛天籁却摇摇头,经过刚刚片刻的回神,他现在已经能顺利说话了,对葛晴说道:“不用,我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