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来,她心中暗暗惭愧地道,因为姐姐一开始,就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了钱随便交往一个男生,凡事有因必有果,自己当年种下的因,今朝才会有这样的苦果子吃,而如果不是心中有愧,今朝自己也不会害怕孟田宇害怕到如此程度。
八年的时间,连一个不相干的王金凤还记得自己,他呢?
八成也不会忘了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匆匆地跟姐姐道了别,她沿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向着公交车站走过去。
太多人了,实在太多人了,为什么每一步都迈得这样艰难,各个方向全都被人挡着,她感到自己墨镜下的肌肤在微微出汗,睫毛上沾了一层雾水一般,眼前的一切都随着她急匆匆的脚步而变得雾蒙蒙的,她感到了头晕,不得不停下脚步,伸出手摘下墨镜,轻轻擦拭着眼睛上的水雾。
一辆车停在她旁边,车窗落了下来,她并没有留意车内的人,眼睛上的水雾也让她即使看了,也看不清驾驶座上是谁。
她用手使劲儿擦了一下眼睛,擦不干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雾气,只得打开挎包,拿出纸巾,专心致志地擦了又擦,好容易舒服了一些,她用力眨了几下,试探着左右顾盼,眼前一切总算又清楚起来,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脚下加速,向着公交站台走过去。
平安地上了汽车,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公交车开出去了,她才把目光从车门处移开,放心地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车流,一辆黑色的车始终开在公交车的旁边,她瞅了几眼,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常吧?毕竟,王金凤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人和人之间,擦身而过,易如反掌,但是要在这样拥挤的城市里经年重逢,那可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她不会再见到他了。
至少今天不会。
她工作和住的地方都在城北,市政建设上偏僻落后,跟姐姐所处的城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从这里坐车,要倒两次,才能到她租住的小屋,她深居简出惯了,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姐姐了,实在太过想念她,她也不会这么费劲儿大老远折腾到城南一趟。
早知道会遇到王金凤,就该再等等的,毕竟每天微信聊天,也跟当面见到一样的——她有些遗憾地想着,拿出手机,给姐姐打过去,关机,难道是送走了自己之后,又进手术室了吗?
还真是一如既往是个工作狂啊,跟姐姐相比,胸无大志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富即安了?
也许,等心中的这个经年的结化解——或者解开之后,自己也该试着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可是,到底该如何化解呢?她不无忧心忡忡地想着,除了万能的时间之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和办法,乐观的时候,她想着他或许已经忘了自己了,可是不那么乐观的时候,她想到孟田宇那张倔强凶悍的脸,就一阵心惊胆战——如果他还记得,如果他还在意,那么,在他不再在意自己之前,毫无防备的自己出现在他眼前,绝对是极为不智的一件事。
他只需要通过王金凤,找到姐姐,再通过姐姐找到自己,根本不用费任何劲儿,八年前断了的弦就会被他接上。
而接上了之后,他会怎么处理自己?
她感到自己心口像是被一条链子瞬间勒紧一般,剧烈地抽痛了一下,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怎样的,当年——当年的事儿,毕竟不懂事的时候犯下的错,他应该早就忘了,或者就算是没忘,也会一笑置之,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天下之大,长得比自己好的美女何其多,他有什么必要为了当年的一个除了长相没有任何优点的女孩儿念念不忘?
他看中的,不就是自己的一张脸吗?
她有些自嘲,又有些自伤地想着。
公交车慢吞吞地,载着她,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到了她租住的小区附近,她下了车,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到了这里,一直悬在胸口的心脏才算归了位,家,自己的小窝,这世界上最安全最包容自己的地方,唯一的遗憾就是租的——或许等过几天姐姐没有那么忙了,就跟她一起出去,把房子买了吧。
什么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重要,她想。
她摘了帽子墨镜和围巾,低头向包里放的工夫,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关上车门的声音,很平常,不响亮,就如同千千万万次类似车门阖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