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耳边回响起那两个陌生护士的嘀咕声,唇角微微上扬起来。她头一回艳羡顾屿江的职业,艳羡中又带着敬仰,救死扶伤,尤其是将死生大限的危急病人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份职业更让人有成就感了。
程悠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随着困意重新袭来,她调整下了坐姿,脑袋朝左侧车窗方向侧着,迷迷糊糊等顾屿江回来。她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有人往车子的方向走回来。
是顾屿江。
程悠刚打算挪动下身子,顾屿江已经打开主驾的车门,上半身探进来随手从凹槽上拿了个打火机,之后轻声关门,后背靠在主驾车窗上。
看样子是在抽烟。
程悠这会已经醒了过来,只有在他偶尔掸落烟灰的时候,她才能看到他指尖夹着的烟火晃动。
他似乎抽得很急。
一支又一支。
程悠在他办公时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抽烟,没想到他的烟瘾这么深。她单位里就有几个老烟枪,平时被部队里的纪律管束着抓心挠肺的很,一逮到机会就会忙不迭的解下瘾头。
抽得这么凶,不知道他平时烟瘾上来都怎么忍下来的。
顾屿江刚才不想吵醒程悠,关车门的时候没有关严实,因此他在外面点打火机的声响程悠都听得到。
随着他又点了一支,程悠看不下去了。
难道不知道感冒了抵抗力下降,抽烟再这么凶,只会加剧感冒症状的么?程悠想到这里,深吸了口气,下车直接绕到车头,顾屿江嘴里的一口烟还没吐出来,程悠猛地一把夺走他手上的烟,勒令起来,“你都抽了好多支了。”
程悠出声时,顾屿江才从之前的走神中惊醒过来。他的眼睑下面不掩青压压的黑眼圈,许是感冒的缘故,平时看着健硕的体格都有点憔悴。
“我先送你回去吧。”顾屿江说时准备去开主驾的车门,他想把程悠送回单位再回家。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程悠直觉觉得顾屿江有心事,她说时按住主驾的车门不让顾屿江坐进去,以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加上多天没有休息好,她还真的不放心让他开车。
“没有。”顾屿江矢口否认。
“那你干嘛抽这么多闷烟?”程悠说时看了一眼地上的积灰,不放心的追问起来。
“想抽就抽。”顾屿江拒绝和她解释,“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这会心情糟糕的可以,加上扁桃体发炎嗓眼发疼,压根不想再和程悠开口说话。顾屿江说完后依旧要去开车门,然而他的右手刚放在门把手上,旁边的程悠忽然轻轻抱了他一下。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处,几秒过后才略微低头,只看到她的碎发在夜风里自由飘荡着。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病症了?你是我见过最负责任的医生了,病症如此,你不要因此觉着难受。”她个头比他矮上一截,开口安慰时脑袋微扬,好让他能够清清楚楚听到她的话语。
其实程悠自己也有些意外,她平时和男同事相处久了,偶尔也会当下男同事的心灵导师,可是像眼前这样给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9号病人口唇紫绀比手术前还严重,虽然过程中有很多并发症,不过都已经化险为夷,按道理不应该这样的。呼吸机上了很久,氧合还是上不去。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到现在都没找出原因。我很担心——”果然,顾屿江受用她的安慰,不再抗拒她的问询,他略为沙哑的声线在深夜里听上去显得格外的寂寥。
“担心什么?”程悠继续问道。
“要是按这个趋势下去,病人很有可能会呼吸衰竭。”顾屿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点,可是他自己清楚的很,9号病人的症状已经超出了他这么多年的学识乃至从医经验。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9号病人的状况恶化,却想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
程悠对顾屿江之前说得紫绀还有氧合都没听懂,不过呼吸衰竭她是听懂了,如果病人真的出现顾屿江说得呼吸衰竭,那肯定是无药可救了。
“其实你同事之前不是说过,这个病人本来就被其他大医院拒收过,要是真的出现你说的呼吸衰竭,那也是他自身病症太严重的缘故,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太难过了。”程悠说时原本轻揽在他后背上的手心轻轻拍着,仿佛这样能让他心里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