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真的要下雨了。
他后悔因为犯懒而没拿方然给的雨伞,不过此时回去只怕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他将袋子抱在胸前,步伐变得又快又急。
明明才下午三点钟,骤然变化的天却阴沉的宛如深夜,家家户户纷纷关上了门窗将欲来的暴雨堵在外面,路上人烟稀少,仿佛只剩下了江雪一个人。
雨势越来越大,倾盆大雨将毫无遮挡的江雪淋的通透,他懊恼的想这下子回去妈肯定又会责怪的唠叨好久了,口袋里的手机在电闪雷鸣中微弱的响了起来,江雪却没打算接。
或许是方然,或许是妈,问他到家了没有,他现在抱着资料走都很费劲,还不如干脆节省时间早点到家。
昏暗的天色令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竭力辨认着前方的路,走上崎岖不平的台阶时才发现他已经走到了那座没有护栏的桥上。
而此时大雨滂沱,一片黑沉中根本分不清桥的两端在哪里,一股未知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江雪咬咬牙,从台阶的中间谨慎的向前直行,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桥不过十多米,再走几步就下去了,没事的。
冰凉刺骨的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口袋里仍然在不停响着的手机铃声仿佛传递给他足够的勇气,他要赶快回家,有人在家里等着他。
脚下的步伐变得愈加急促,与此同时,迎面过来了一辆疾驰的轿车,滴滴的喇叭声与明晃晃的刺眼车灯让江雪下意识挡住眼睛,往旁边退了一步。
轿车司机似乎没有看到桥上还有行人,有恃无恐的从桥中间飞驰而过,车轮在凹陷积水的水坑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江雪猝不及防的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最后一脚却是踩空的。
他心猛的一紧,意识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下意识的往两边抓去却是空荡荡的,天旋地转间,他已经从桥边滚了下去。
桥下的斜坡泥土纵横,被雨水打湿的糊成一团泥水,江雪在滚落间被几处尖锐的碎石划破了衣服,疼痛如一闪而逝的雪亮闪电。
他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了良久才缓过神来。
刚才抱着的资料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原本在兜里放着的手机也不翼而飞,被划破的衣服露出胳膊与小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在雨水的冲刷里像是被硫酸浇灌,疼痛难忍。
他仰起头,兜头灭顶的哗哗雨水混淆了世界所有的轮廓,连完全睁开眼睛都极其困难。
他强撑着湿漉漉的沉重身躯稍稍立了起来,试探的在周围轻轻踩动,闭眼回忆着去方然家路过这里时,他看到的桥与河面的高度。
四米……或是五米?
他伸手按了按斜坡的斜度,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如果从斜坡爬上去的话,估计要七八米了。
顾不得思虑其他的事情,他弯腰扒在泥泞的斜坡上努力往上爬,可暴雨将泥土冲刷的又软又松,他踩上去的脚深深陷了进去,然后被软泥裹着慢慢滑了下来。
不甘心的试了十多次后,仍然停留在原地的他气喘吁吁的靠住了斜坡,茫然又绝望。
不行,斜坡太滑了,松软的泥土根本无法承受的住他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怎么办,他要怎样才能爬上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大声呼救,可不止明知这般恶劣的天气很少有人会路过,他拼尽全力的呐喊声却已被雨声尽数压住,像被闷在枕头里的微弱求救,几不可闻。
他心一寒,绞尽脑汁的寻找另外的自救方法。
总不能坐以待毙,也许还有其他爬上桥的路。
他鼓足勇气疲倦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在漆黑的视野里试探着往前走,脚刚踏上一层平整,他愣了愣,冰面破裂的细小声音钻进耳朵里,敏锐的他猛的向后连步退着栽倒。
随即脚踝处传来钻进的裂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面前是不堪重负的河面,身后是泥泞松软的滑坡,一个崴脚的人在废弃的桥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他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江雪自暴自弃的躺着,疼痛的伤口被雨水砸的已然麻木,浑身冰凉的像在一点一点流失鲜活的生机,泥泞潮湿的衣服裹在身上如同一副沉甸甸的枷锁,将他往下死死拽着,拽着,带他坠入无边的地狱里去。
江雪猛然清醒了过来,濒死的危机感如头顶悬而不断的利剑,逼迫他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抓住存活下去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