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自己曾有哪怕一分一秒, 想做什么就能做的旧日。
她这样走走停停的,不知过了多长一会, 远处有隐隐的海潮声传来。左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脚底踩上什么, 低头一看,才发觉是沙砾。
砂石一开始是有些扎脚的, 慢慢往里走,越深, 沙越细。海潮长长短短,鸣响愈发壮烈,声势浩大的浪里有悠远长鸣。
左忱感到有浅浅的水在舔她的脚趾。
她低下头, 看着无色的澄澈亲吻过来,又悠然而去。
再抬起头,她看到远远的海线边有个女孩。
其实她算不上女孩了, 二十多的年纪,长得高,脸也冷。她戴着个丑不拉叽的牛仔鸭舌帽,刻意压低帽檐,长长的马尾扎在身后,拎着个大塑料袋,低头捡垃圾。
左忱的视线跟着她,一点一点,直到她捡到自己面前。她抬眼看一看自己,话也不说,绕过去继续。
左忱偏头过去,在她身后说:“左忱,别捡了。”
女孩转过身。
左忱笑笑,说:“别捡了,没用的。”
女孩高昂起下巴,蔑视地看着她。
左忱伸手啪地打了下她的帽檐,笑着说:“你一个人捡,十六亿人扔,承载不了的,别捡了。”
女孩猛地把帽子掀起来,反手给了她一个大耳贴子。
“放你的狗屁!”她破口大骂。
“明明是我一个人捡,六亿人扔,还有十亿人像你一样抄着手瞎逼逼,说没用。”
她还是高傲地昂着头,站得像根钉在地上的刺。
“你承载不了,我能!你想做沉默的大多数,我不!”
“……”
左忱低着头。
轻笑一声,她说:“你才二十二,你不明白。”
“哈,你又知道了?”
女孩也笑,她大笑一声,一股豪气干云,吹得左忱两眼发涩。
“我会走过去的,所有一切我都会走过去的,不明白的是你。”
她不再和左忱说话,转身又低下头,继续捡起来。
左忱看着她的背影,海风拂过叹息,刮起两根一模一样的长辫。
站了良久,她低声说:“你行,我也行。”
抬起头,她看着天空。
“我也行。”
她慢慢闭上眼。
深吸气——
睁眼。
“……”
浑身沉得发疼,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可就是难受。
左忱偏偏头,旁边坐着的人一下迎过来。他不敢把左忱上身抬起来,按响护士铃,他用小棉棒沾水,给她润了润嘴唇。
“左忱?”
他轻轻地叫。
左忱动了下眼珠,表示听见了。皮囊太沉,即便躺着,她还是累得不愿开口说话。
眼前又有手慢慢晃,左忱双眼跟着它打了两个来回,慢慢又闭上眼。
旁边的人有点担心,又在她耳边叫:“左忱,左忱。”
左忱微蹙起眉,眉间的折痕凹下去,回到它该有的位置。
那人见她皱起眉,不再叫她,只是伸出手,指尖按平了她眉心的痕迹。
过了没多久,房门被打开,护士医生都进来,旁边的人站起身,几人低声交谈。,很快又有人出去
左忱远远地听着,慢慢,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午夜。
左忱睡得多了点,脑仁发胀,血管跳痛,浑身又沉。她抬手想揉揉太阳穴,左手刚拿起来,身体里就是一阵细微的闷痛。
她僵了僵,不敢动了。
停了半天,左忱抬了抬右手,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大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了。
口很渴,左忱四下一望,看到苏惊生侧蜷着缩在沙发上。
沙发很眼熟,房间摆设也很眼熟。
左忱撑着自己半坐起来一点再一打量,眼熟什么,他妈这就是苏惊生的病房。
坐着适应了一会,左忱想要下床去接点水喝,抬手刚掀开被,窸窣声就把浅睡的苏惊生惊醒了。
他猛地弹起来,还在沙发垫上晃荡呢,条件反射就大叫一声:“左忱!”
“喊什么喊。”
左忱皱眉开口,话一出来她都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清了清嗓子,苏惊生跑到她边上,把掀开的被又给她盖回去了。他坐在凳子上,脚踩着横档,两手按着分开的腿中间那块间隙,前倾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