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照临有些似懂非懂:“我以前……从未给角色改过词,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我以前还没有很好地深入角色?”
白建礼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一个词不改能演好戏的人大有人在,改得天翻地覆但又不觉得突兀反觉得很好的同样也比比皆是,我想说的是,无论改还是不改,重要的其实是他说出这句话时所表达的情感,情感到位了,有些话自然脱口而出,观众品出了你话里的情感,少几个字多几个字又有何妨?”
“也就是说,不用太过于想着台词吗?”
“台词记还是要记的,但到了你上场演戏,你必须将你脑中时刻担心忘词这点给忘掉,总想着在这里要说这句词,自然就分心不在角色本身上了。”
肖照临苦笑道:“可是白老师,如果我真的不去注意台词的话,我很可能就会忘词了。”
白建礼却颇是不赞同地道:“你昨晚演的那一场有忘词吗?你现在就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所以才瞻前顾后,演起来绷着根线,你那么怕干什么?怕我NG?我告诉你,以前《你不知道》拍摄的时候,聂延那小子调皮演不好,我一场戏能让他NG四十次!一次演不好是吧?两次忘词是吧?演四十次我看你还忘不忘!”
白建礼提到梁夜,大约也是想起陈年旧事,摆了摆手:“你要是觉得自己连十几年前的聂延都比不过,那你现在就走吧,我就当又丢了一个聂延。”
白建礼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好,但话糙理不糙,肖照临又不傻,对方话里提点的意思如此明显,最重要的是话里话外都表达着“没打算放弃他”这样的意思,如果想要放弃谁会上赶着说这么一番话呢?光是听明白这一点肖照临心中就特别的感激。
他心里如波涛在翻滚,一时想起小时候对演戏的痴迷,一时又想起出道这五六年来的每一个角色,一时又记起匍匐在外景的泥地上任凭雨水透进衣衫。
记台词没了外挂无所谓,再怎么变,演戏的本能已经植根在他躯壳和灵魂里,不是一句放弃、一句遗忘就能舍弃的。
既然如此,那就试图从哪跌倒,在哪站起来吧。
导演助理急得满头冒烟,他多次明里暗里向瘫坐在椅子上的贺传声请示,都没得到今天什么时候开拍的准信。
贺传声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导演拉着主演跑了,放了大伙半个小时鸽子,他能说什么?只能是……
只能是什么呢?贺传声在瞧见一老一少由远而近,看清两人脸上的神情之后,顿时眉头了然地一挑——算了,还是原谅他们吧。
“今天这戏,怕是有着落了……”他低声嘀咕道,转头扯开嗓子招呼大伙,“开工开工!都打起精神来!!”
这天,《潜综》只完成了两场戏,其中一场的一个时间较久的镜头一共NG了二十三次才终于达到了白建礼的要求,创下开拍以来的最高记录。
进入九月以来,酷热的天气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退散的迹象。
梁夜大约是当晚将近九点半抵达摄影基地的,他到的时候剧组才刚刚收工,导演和演员虽然离开了,但现场还在进行最后的收拾。之前因为拍摄都算顺利,《潜踪》剧组几乎每天都是下午就会提前完成当天的拍摄任务,这还是第一次拖到了晚上九点半。
梁夜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立即去找肖照临,反而先去酒店和白建礼打了个招呼,白建礼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屋拿了样东西出来交到他手上,道:“你要是过去找肖照临的话,把这个给他。”
梁夜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瓶铁打药油,不禁有些惊奇,等到他去找肖照临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梁夜看着撩起一边裤脚露出膝盖的肖照临,盯着他膝盖上的红肿淤血,惊道:“你膝盖是?”
肖照临从他手中接过药油,走到椅子那坐下,倒了些药油在膝盖和手掌上,开始用力地搓:“有一场戏NG了很多次,我跪多了弄出来的。”
梁夜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见到膝盖确实淤青了一片,“白老师这么狠啊?你拍戏也会NG很多次吗?”他有些心痛地对着那伤处轻轻吹了吹气。
肖照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觉得火辣的膝盖被他吹得有些发痒:“白老师精益求精,何况我确实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