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顾念笙醒来的时候,天已近黄昏,戏班子开始准备夜场戏,后台有些嘈杂。他收拾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离开后台,轻车熟路的从后门离开,齐墨的司机在那等着他。今天的司机是新来的,顾念笙与他并不熟悉,一路上死一片的沉寂。这也不奇怪,他顾念笙向来不是健谈的人,以前遇到熟识的司机偶尔还会攀谈几句,也不过是客套的嘘寒问暖。
\"顾老板,张叔和齐帅去日素了。\"新来的司机好似耐不住寂寞,抢先打开了话匣子。顾念笙点点头也没有应他,以前的司机是齐府的老人,齐墨此去南京有些老人跟着也不足为奇。加之,齐墨手握洛城兵权又不是嫡系,上头自然防他,跟着些老人也是安全些的。
齐府的宅子在洛城这个淳朴的老城中显得有些突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墨是军人的缘故,宅子有些西式风格。铁黑色的大门外有卫兵把守,高耸的三层小洋楼沐浴在夕阳下,楼后是一个小花园,闲暇时可以坐在那品品茶聊聊天。顾念笙的房里在三楼,最靠近齐墨的卧室,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住在齐墨的卧房,似乎好久没有单独待着了。齐府的佣人并不算多,一个主管事物的老管家四叔,是齐墨老家的本家人,家中排行老四,故唤其四叔,一个伺候起居的老妈子,是齐墨的奶娘,待人极好,顾念笙也与她亲近些,还有这些打杂或负责饮食的下人。
\"公子,下来吃饭了。\"府里的人都唤顾念笙公子,因为齐墨知道他唱戏前曾是城里有名绅士家的少爷,耽美书斋的教养终抵不过战火纷乱,家破人亡,能在这乱世存活实属不易,齐墨给他了作为一个戏子最大的荣耀,给他了一个戏子遥不可想的尊严,他还奢求什么。
齐墨不在,顾念笙特地嘱咐少备些饭菜,他一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寂寞。他似乎忘了问齐墨这一去要去多久,也许也不是忘了,是他开不了这口吧。顾念笙自认为他和女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矫情,他从不会成为齐墨的后顾之忧。也不知道此刻的齐墨身处何地,是否安好……
1940年春桐城
桐城位于洛城东南,由国军嫡系把守,是军事要塞,也是洛城通往日素的必经之路。齐墨的车到达桐城时已是深夜,没来得及与桐城的布防官会面,便在城中的客栈住下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刚刚准备休息,桐城的布防官就赶来\"赴会\"了。
齐墨上下打量着,这嫡系就是不一样,上头器重,武器装备比他们不知先进多少倍,就连副官的配枪都是最新的勃朗宁,此人不可小觑。
\"齐帅到访我桐城,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呐。\"桐城的布防官是个老将,说不上气度非凡,这是久经沙场,磨炼了一身痞性。
\"何帅这是哪的话,是齐某人赶往日素途中多有叨扰。本来理当齐某人去拜会何帅才是,不过想着天色已晚打算明日再携厚礼登门的,这……\"齐墨虽说不及何晨夏年长,但在这官场摸爬滚打些年,官场上的套路他门清得很。齐墨知道这何晨夏是爱财之人,特地给他备了不少名家字画和金条。拿人的手短,这样何晨夏就欠着他的情面,来回路过桐城何晨夏也不会刻意刁难他。
\"齐帅客气了,这天色也不早了,齐帅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赴日素,何某人就不打扰了。\"何晨夏撇了一眼金条字画,让副官收好后,便客客气气的起身离开。只是他自然没注意到身后的齐墨早已翻上天的白眼。嫡系部队有这些人,拿什么和琉璃人较量。不是天要亡党国,是党国要亡我国民。
齐墨躺在床上一夜难眠,此去南京必有险情,他手握重兵,战功显赫,百姓拥戴,嫡系有不少军官忌惮于他,恨不得夺了他的兵收了他的权。若不是上头忌惮他父亲,恐怕早就下手了。国难当头,这些人想的竟不是抵御外敌而是搞攘外必先安内这套排除异己的把戏,实在可悲。
齐墨手底下的兵不少是齐家的人,老一辈磨出来的血性烙在骨子里,倘若上头真收了编还真不好管理。齐家的兵,只听齐家的帅,就像以前大将军手底下的亲兵,任何人都无法调遣。上头命齐墨调守洛城,就是想在盯着齐墨,起码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能及时遏制。怕只怕到时候,齐墨无论兵力还是实力他们都无法阻止了。嫡系将领但凡有远见者想着的都是团结对外,不然哪来的国共合作,可惜握权者可没那么大的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