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寻提着袋子走出来,没有他想象中的丧气,还开朗的喊了他一声。
不是“哥”
而是“和淮”
和淮心里震了一下,心脏猛地收紧,手心的铃铛被太阳照得发烫,好似把手心烫了个腐烂的大洞。
“和探好点了吗?”和寻接过铃铛,随手塞进兜里,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和淮看着他脸上浅浅的笑,那是疏离的,好似关心一个朋友,或者一个不算熟的同学。
“看样子应该好多了。”和寻收起脸上的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和淮木讷无比,那个小时候会追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男孩不见了,被自己和爸爸轻手埋了。
每年过年,家里会聚餐,那是一年中唯二的见面,暑假自己报了各种培训班,两个月见面时间不多,他对这个有点呆滞的弟弟全无好感。
“哥哥,”小孩怯生生的,两只黑眼珠泛着水光,不论谁看来都是可爱的不行,可自己却下意识的讨厌,从知道自己妈妈怀了双胞胎时便讨厌。
“我可以看书吗?”小男孩声音细如蚊子,一分神便听不见了。
和淮注意着沙发上坐着的父母,还有在沙发上玩枪的和探。
“你看吧,别弄脏就行。”和淮秉承着一贯的好脾气,把疏离做到了极致。
小男孩抱着和淮早就不会碰的童话书看的小心翼翼,坐的像学生手册上示范坐姿的女生,每一页都十分认真仔细,恨不得标点符号都认认真真分出他们的相似之处。
他这么一看便是一下午,不吃不喝,好似动一下就是犯罪,全身紧绷的像根弦,随意撩拨一下需得颤五分钟才会停下,还好没人理他。
父母觉得他听话,爱读书是好事,坐的端正,也就不会随便唤他。
每年的压岁钱也是,接过来轻声道谢,妈妈随便说两句,便把口袋崭新的红纸包递上去,从不会有怨言,不埋怨,多嘴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直到有一年,和探做一个大型手术,他去外婆家住了一周,他才知道小男孩话多的像个一直摆动的钟表,也知道他其实心里崇拜着自己这个哥哥。
后来他也搬了过来,和淮不说出来只默默护着他,书柜的书和探从来不敢伸手,伸手直接骂出来,却允许他看,弄湿自己新买的也没关系。结果男孩又买了一本,和淮看着他眉毛认真的拧着,最后还是道谢拿了过来,他打湿的那本书也还在书柜上摆着。
和寻坐的笔直,和淮离他最多二十厘米的距离,挨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衣料上的温度。
一路无言
他已经自动把自己从这个家划了出去
和淮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心口充满了纠结,“……和寻。”
和寻看了过来,眼底满是疑问。
车已经到了,安稳停下。
和淮给了钱,“下来说。”
和寻提着自己包跟在他身后,对这个阴冷陌生的地方充满疑惑,这里一切都显得肃穆萧条。
和淮站在人行道上,喉结有力的滚了一下,“外婆……去世了。”
和寻大脑单机,手提包砸在地上,嘴角不适的抽动了两下,下意识想跑:“你……骗我呢?”
他多希望这是一个玩笑,一个报复性的玩笑,他太懦弱了,和淮讨厌这样的自己,他讨厌自己胆子小,讨厌自己不说话,也讨厌自己听随父母差遣。
“你骗我是不是?是不是骗我?”和寻声音发颤,又往后退了两步。
“和淮你说话啊!”和寻猛地上前抓着他的肩膀,两人差不多高,纤细的手臂相比一个月前有力多了,指尖用力掐进肉里,压低嗓子:“你他妈说话!”
虎子教他的脏话用在了这里,结果和淮眼底满是认真,一点玩笑的痕迹都找不到。
“昨天下午……”
“你别说!”和寻猛力一推,和淮往后退了两步,在脑子刚刚闪过“自己会不会狼狈的摔在地上”,背后猛的砸在了冰凉刺骨的墙上。
和寻上前抓紧他衣服,眼底带着从地狱偷过来的淬火:“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和淮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内向斯文到极致的弟弟也有这样一面,他粗暴,狂躁,眼底被愤怒染红,却还是倔强的不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