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胆量开门,如若有——
门开的刹那,暗锁还拴着链条。他抬脚猛地一踹,直接将虚设的暗锁踹开。他三两步走进公寓里,举起枪对着那人的脑袋。
“你还是没能把我干掉。”傻七咬牙切齿,枪口抵着八爪鱼的脑门。
“是,”八爪鱼淡淡地道,“真可惜。”
“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傻七的喉咙仿佛被掐住,让他说每一个字时都扯得喉管疼——“你怎么做得到那么绝情,非要我死不可!”
八爪鱼平静地注视着他,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问一句废话。”八爪鱼说。
傻七愣了,最终笑了。
他的眼眶有点痛,为着自己愚蠢的慈悲和莫名其妙的情愫,为自己的侥幸和过于天真的幻想。他和八爪鱼本来就该如此,八爪鱼告诉过他,自己一定会换人,而傻七也时时提醒自己,绝对不可跨越雷池半步。
一切都是为着任务。
一切都和私欲无关。
一切在最开始时就已注定。
一切只是梦一场,活着,就把梦碎了,好好往前走。
傻七低下头。
他只有愤怒,只能有愤怒。
他绝对不会让八爪鱼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半毫的依恋与痛苦。
(67)
傻七没有开枪,他知道自己开不了枪。
他反手给了八爪鱼一拳,再一脚把他踹在地上。
其实他很好奇,八爪鱼为什么没有拒绝他。
在他丢开枪扑上去的时候,在他掐着八爪鱼的脖子将他摁在沙发上的时候,在他扯开对方的衣服,再狠狠地捅入的时候。
八爪鱼要换掉他,这是坏事。八爪鱼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这是好事。
还有一些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的东西在彼此之间发酵,让鲜血在两人的肉`体间磨蹭,再随同精`液一起干涸。
他们渴望着彼此的身体,但也仅限于身体。他们疯狂地做`爱,但也仅限于做`爱。
有一些东西大家都不能碰,碰了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八爪鱼说,你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回去见你的姑娘,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傻七吐了一口血沫,说是,我看到即将来操`你的那个人了,但你忘不了我——“你绝对忘不了我的,乌贼。”
傻七把枪捡起来,狠狠地摔上门。
那一天他把皮肉掀开,把钳在里面的弹片取出来。
任由手臂流着血,痛得眼眶湿润。他用酒精淋上去,再起开火马酒一口一口吞下。
他把钳子丢在脏兮兮的浴缸里,而浴缸堵了,里面的血渍怎么也冲不下去。
他用绷带将之缠紧,可那伤口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不停地扩散着污染的区域。
他的下`体还残留着八爪鱼的温度和触感,所以他冲了一遍又一遍的澡,试图将那些气味洗干净,最好把他的脑子也洗干净。
然后他睡在散发着霉味的床单上,从天亮到天黑。听着楼下喧嚣起,再恢复一片悄寂。
最终,他等到了那个电话。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蛇回答,明天。
他说,好,我杀了的那几个人你都从新闻上看到了吧?
老蛇说,看到了,不是你的错。
傻七笑了,老蛇又说——你等我,我明天和你详谈。
傻七挂断电话,突然觉得房间空得可怕。房里好似有魑魅魍魉窃窃私语,让过分安静的黑夜变得漫长。
他又躺回床上,可这一次却不断地翻身起来。
他惯例把手枪放在枕头底,但今夜却无论如何都得不了安心。
最终,他坐起来。一手握着枪,一手抽着烟。他看着窗帘外灰蒙蒙的天,直到那天越来越亮,越来越让人无法直视。
老蛇是在中午之后来的,看上去才刚刚回到桥锁,衣服上还有飞机的味道,头发也没来得及打理得油光水滑。
傻七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走。
老蛇让跟着的保镖出去,递给傻七一根烟,问——“我会安排。”
傻七摇头,“我不需要你安排,我自己走。”
“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傻七抬眼,透过烟雾看老蛇,“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老蛇笑了,他顿了顿,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傻七近旁,摁了摁他的肩膀,“我理解你,暂时冷静一下也好,等到这阵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