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辰半响没有回复。
我继续道:等下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完了再说吧。
陈啸辰: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先做笔录?
我有些语塞,其实我伤得也不算严重,只是缝了几针,外加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已,这些在伤情鉴定时连轻伤都算不上,而只能算是轻微伤。而且我现在神志清醒,自认为逻辑思维还都在线,刚报了警,民警要求我们去派出所做笔录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大过年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人心情无比郁闷。而且当局者迷,碰到这种事情,总觉得自己是悲情小说男主角,忍不住就想流几滴不该出现的眼泪。
但陈啸辰的几句关心却实实在在让我阴云密布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大约是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情在吧。这种感情能发生在我身上,在我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手机上,陈啸辰又发来一条信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我看着这几个字,总觉得仿佛它们是有温度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好像面前即使是狂风暴雨也不用害怕,因为知道身后有着这样一处暖人身心的港湾。
我郑重地回复了一句:谢谢。
陈啸辰:我一直都在,所以,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陈啸辰是这样一整句话发过来的,但我总觉得他在输入这句话的时候反复犹豫,好像迟疑了很久。然后我看了一眼信息回复的时间,才发现这条信息距离我的那句“谢谢”发过去,已经有三分钟左右了。
我默读着那句话,莫名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这样的场景于我而言太难得了吗?
105.
录完笔录,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这一晚上折腾得我腰酸背痛,在警察说我和我妈可以离开的时候,我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倒在派出所的椅子上了。
我捶了捶肩膀,打算起身离开,却见我妈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地问警察:“警察同志,能放了他吗?”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多少遍这样问了,民警早已失去了耐心,他眉头紧皱,道:“不能,不论您再问多少遍,都是不能。您丈夫家暴我们可以不管,毕竟‘民不告,官不究’,但他袭警,导致我们隔壁派出所两位民警无辜负伤,这个责任无论如何无法推脱。我们理解您过年想要一家团聚,但也请您明白,警察也是人,无缘无故被打,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
“我、我们可以赔偿的!”我妈激动地拉住了胖警察的胳膊,眼里含着泪,请求道。
胖警察无奈,叹了口气道:“赔偿是肯定的,但拘留也是肯定的,请您理解并配合我们依法办事。”说罢,他推掉了我妈拽着他的手,转而对我道:“小伙子,赶紧带你妈妈回家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106.
之后我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对我而言,称不上是什么好消息。根据胖警察的说法,他们对我爸的拘留,最多不会超过十天,罚款200元人民币,这还是因为他袭警,对警察造成了一定的人身伤害。而关于家暴一事,如果我们想要追究,需要到法院起诉,但根据我国目前的国情和相关案例来讲,家暴被拘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主要是因为家暴跟普通故意伤害罪不同,家暴涉及到了家庭伦理、道德纲常,这种东西谁都说不清。哪怕我和我妈一起将文建国告到法院,只要文建国一口咬定他对我的殴打在“教育孩子”的范畴内,而这么多年来,他又确实没有对我的身体造成重大伤害,如大面积创伤、身体残疾等。而他对我妈的那些行为,也可以算成夫妻生活的一部分,而根据我妈身上的那些淤青,也很难鉴定出文建国对我妈的伤害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总而言之,目前局面对我很不利。
而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报警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可以坐看文建国被抓紧去吃几天牢饭,在看守所里被里面的混混“教育”一下,他受到的任何伤害对我而言都可以说是一种快乐。可对我妈呢?他出来之后呢?
以我爸那种混账性格,出来之后对我妈的殴打只会变本加厉。我可以一走了之,我妈呢?我妈根本不会选择离开我爸,如果她会的话,那也就没有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次的报警对我而言没有产生任何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