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着一个孩子眼里的房子是什么样,没一会,一座四四方方的小房子做好了,打开门窗,能看到里面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
我很满意,这是我第一次为这个世界的人做东西。
第二天,客人准时来取房子。
他看了看,不住赞叹:“做得太好了,非常可爱,您的手太巧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做的东西,他们不在乎手工好不好,反正是要烧掉的。
我从这位客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满足:“希望这下能交作业了。”
我不敢说希望孩子喜欢,不太合适。
客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实在是做不来这些东西,给您添麻烦了。”
可能他以为我在讽刺他,我赶忙解释道:“不麻烦不麻烦。”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憋得有些脸红,感觉脸上都是热的,我实在不擅长跟客人这么交谈。
客人看了我一会,我的窘迫一定让他觉得好笑吧,他又问我:“请问您怎么称呼,说不定以后还会来麻烦您。”
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回答他:“我叫白湛恩,湛江的湛,恩爱的恩。”
“湛恩汪濊的那个湛恩吗?”
我很诧异,爷爷确实是从这个成语里给我起的名字,我们家虽然是开白事店的,但这个店养活了我们一大家人,他总告诉我要多行善事知恩图报,给我起的名字也寄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恩。
但从来没有人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能说出来。
“是的。”我说。
“好名字,”客人说,“我叫韩铭钧,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白老板不要忘记我。”
我想笑笑,不知道面部表情有没有及时配合上。还有下次吗?
4
我以为韩钧铭这个事情,不过是我平淡无奇的开店生涯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我没指望再次见到这位客人,但他说了“下次”二字,我不由自主地便有了些盼望。
送走一拨客人的时候,我会顺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再看远一点,看看那个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父亲会不会再来。
盼望着,盼望着,就变成了失望。
差不多过了两个月,快到端午的时候,我都没有再见到这位韩先生。
我想,我应该把他忘了才对。
天气热起来了,最近不怎么忙,吃过午饭,我在摇椅上吹着电扇纳凉,院子里的知了声似乎有催眠的作用,我经常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这天中午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韩钧铭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笑。
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的梦还没做完,揉完发现他人居然还在。
“白老板您醒了?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韩铭钧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上,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脸孔俊俏得像六月的莲花池。
我赶紧从摇椅上站起来,起的有点着急,摇椅回弹撞了我一下,我迷迷糊糊之中向前扑了出去。
韩铭钧上前一步拦住我的胸口,才使我没在他面前摔个狗吃屎,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非常好闻。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了:“韩先生,谢了。”
韩铭钧松开我,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白老板果然没有忘记我。”
我理了理衣服,心想,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帮人告别,唯独跟你不是,你是我短暂的二十四年中唯一的风景,我怎么会忘了呢!
“当然,韩先生可是我最特殊的客人,今天幼儿园又留什么作业了吗?”
韩铭钧会心一笑:“白老板会取笑我了。不过上次的作业我儿子确实得了第一,我一直想来谢谢您,可总也不得空,今天终于有时间了。”
我垂下眼说:“您太客气了。”
我实在不擅长跟客人这么拉家常,也不懂什么待客之道,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问问他“喝水吗?”之类的话题。
幸好,韩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纸袋,往我这边推了推:“快到端午节了,这是我儿子在幼儿园做的粽子,他让我一定拿给您,豆沙馅儿的,不知道您爱不爱吃。”
我有些惊慌:“这怎么好意思。”
“小孩的一点心意,我常教他,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这叫感恩。白老板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