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_泠司(11)

2019-05-05 泠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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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插曲,回房间以后易淮终于感到心力交瘁。

  “你回来了啊。”

  看到那楚楚可怜的女孩还在卧室外边等他,他实在匀不出更多的力气应付她,“你睡床,我睡地板,天亮以后你回去找让你来这里的人,别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了。”

  好在这次她把他说的话听了进去,还帮着他一起翻出备用褥具把地铺铺好。

  等到关灯以后,易淮刚翻了个身就听到她带点试探地说,“他……说得是真的吗?你真的是……?”

  哪怕铺了地毯地板也还是硌得人骨头疼,易淮又是被惊醒一次就再睡不着的体质,此时心里烦得厉害,张口就想说费川这个嘴上没门的弱智说的屁话你也信是不是傻,出口以前想想还是忍住了。

  “我也不知道。”

  “啊?”感觉自己没准说错话,她连忙补救,“我是说……这种事情怎么会……”怎么会不知道呢?

  易淮将脸埋在枕头里没搭腔。

  如果一个人的青春期是在对死的强烈恐惧中度过的,那么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种事肯定得往后稍稍。

  尹源。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还是陌生得厉害。聂郗成,还是这个好,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都和这个名字的主人有关,光是将这几个字抵在舌尖就令他的内心柔软安逸。

  “你知道尹源这个人吗?”

  温藜是温志诚的女儿,尹源和她是朋友……他知道自己有些魔障,可就是忍不住问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

  “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问完他就后悔了,看她的样子,没准是被温志诚用不正当手段抓来的,怎么可能知道温家大小姐的朋友?

  “温先生提过几次,我没听得太清楚,不过好像是这个名字……”她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迟来了太久的恻隐之心让他想要安慰这女孩两句,“如果没有真的做错事就不要道歉了。”

  “……是这样吗?”

  至于究竟是不是,他有些苦恼地呼出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说了真话,“其实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三四岁,被那个人拍着脑袋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没做错事就道歉,那等你真的做错事又要和我说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几个钟头前发生的那件事,属于过去的回忆悄悄地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说这句话的人一定过得很幸福,至少不用像我这样。”她的语气里带着羡慕和向往。

  幸福吗?幸福的人才考虑对错,而不幸的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将毯子拉上来一点,感受着枕头底下硬物的沉重质感,慢慢寻找睡意。

  假如这样的幸福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第五章 望月(五)

  封闭的浴室中,热水哗啦啦地淋下。

  站在水中的男人双目紧闭,仰着脸,湿漉漉的黑发被尽数捋到脑后,喉结微微耸动。他精壮的身体上留着许多陈旧的伤痕,有些一看就是钝器留下的,有些是烧伤,有些则是枪械留下的弹痕,最狰狞的那道从肩胛骨堪堪到臀部上方,斜跨整个背部,让人难以想象他过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差不多洗掉身上沾染的酒气和脂粉气,他拧上水龙头,拉开磨砂玻璃门,到浴室外边的盥洗室随手扯了块毛巾擦起湿漉漉的头发。

  镜子上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抬起手,手掌擦过的一小块区域倒映着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这个人真的是他吗?他愣怔了一下,镜子里的男人与他露出相同的困惑表情,登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已经过去了四年……不对,差不多快第五年,当初做手术的医生再三向他保证,只是在原有基础上非常细微的调整,让他看起来更接近资料上那个的男人,不至于太快穿帮,加上中间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该习惯自己看到的一切。

  甩了甩不再滴水的头发,他就开始穿衣服,先是衬衣,将纽扣一粒粒扣到喉咙口,再套上长裤。

  他的床头摆着份厚厚的商务合同,上边写满了批注——自从知道他还有这份用途温志诚便顺理成章地将这些繁琐的公务丢给了他,反正再烂也烂不过温志诚本人。

  本来他应该在睡前看看这份下周会议上要用的资料,但在此之前他有别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