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_泠司(48)

2019-05-05 泠司

  手术失败?骨灰?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的东西吗?

  “现在先起来换衣服,外面好多人在等你露面。”

  “发生了……什么?”

  “聂老大的道别会啊,快点,已经在催了。”

  “你……”他打了个激灵,险些拿不住手中的东西,亏得那男人帮着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到地上,“你说这是什么?”

  那男人将盖子盖上,“这么重要的东西千万别摔了。”他的眼神透着一点怜悯和悲哀,“这是聂老大的骨灰,送来的人请你一定要好好安葬,不要忘记了。”

  不论他是否接受,楼下都早已布置好了灵堂,身为长子聂郗成必须尽到守灵的职责。

  “你爸爸在会议中途突发脑溢血,这件事我们都很遗憾。”

  “不……不是这样的,爸爸他……”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明白的,一时难以接受,请节哀。”

  每个人都说他是哀痛过度出现幻觉了,但是他还留着那天穿的衣服,T恤上有个清清楚楚的血手印,是他摸了枕头下半干涸的血迹后又蹭到身上的。

  爸爸不是病死的,他是被害死的。这个念头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

  “尹助理,真巧。”

  聂郗成从沉思中回过神,“有事吗?”

  罗弈戏谑的眼神在他身上盘桓,“你也是来探病的?”

  深夜的住院部大楼,为了不打扰病人,除了灯火通明的医师值班室,走廊只亮了一盏黯淡的小灯。

  罗弈走到他的身边,将手按在窗玻璃上——雨滴汇聚一条条银色的轨迹,模糊了远处的景物,“我突然想起来,聂先生就是在这家医院……不对,这家医院的前身出的事。”

  被罗家注资以后,这家医院从管理层到底下的医生统统完成了大换血,那些久远的往事沉没在黑暗的深处,不再被任何人所知晓。

  “没想到除了我居然还有人记得。”从他们此时的位置看不到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可他还能想起那一瞬间的憎恶。

  理智上知晓他不该迁怒,可是情感上他很难做到。

  十年前就是在这家仁心医院,聂元盛“脑溢血”抢救失败,遗体没有经过缜密尸检就被迅速火化安葬。

  事后回想起来,整件事都充满了一种毁尸灭迹的可疑气息。

  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不相信那些人出于各种立场说出的花言巧语。他一遍遍地回想起那一眼看到的东西:父亲的后脑有一道长长的裂口,底下的床单都被流出的血染红——那些说是尽力抢救的医生甚至连最基础的止血都没有给他做。

  “还有个记得的在里边躺着呢。”

  罗弈难得仁慈了一次,没继续揭他伤疤,“你是来看他的吧?怎么不进去?你报我的名字,我家的保镖们不会把你拦在外面的……再不济你把里面的费川叫出来,他认得你的脸,看看就放行了。”

  话是这样说,罗弈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意外,仿佛早就意料到他会来。

  聂郗成斜眼看他,“你呢?你为什么不进去。”他注意到罗弈的衣角裤脚都是湿的,像刚从室外回来。

  很微弱,但他能够闻到血和硝烟混合的气味。这个人之前去干什么了?

  “保镖跟我说那边走廊有个人在徘徊,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读懂了他眼神中的警惕,罗弈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展示给他看,“我真的是来探病的,既然你在的话帮我送进去怎么样?”

  这米青色的陶瓷保温饭盒应该是佣人或者阿姨准备的,足足有四层,拿在西装革履的罗弈手中格外突兀,甚至有点可笑。

  聂郗成没有立刻去接,“白天你说的东西是骗我的吧。”

  “那是当然。”罗弈笑得眼角纹路集成一束,“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要是那孩子是我的亲儿子,我根本不会把他养成那样。”

  且不说其它关系,单从两人年纪来看,如果易淮要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罗弈十一岁那年就要让女人受孕……所以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五十分。”罗弈对上聂郗成惊愕的眼神,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那孩子被我接过来,第一学期数学就考了五十分,英文好一点,五十五分。”

  聂郗成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羞愧——哪怕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羞愧从何而来,“……抱歉。”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不努力,老师天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上课走神,烦得要死。”罗弈嗤了一声,低头发了条消息,“我跟保镖说了,你直接进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