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_泠司(74)

2019-05-05 泠司

  他的嘴角挑起来一些,有点似笑非笑的味道在里面,只不过这笑容没有进到结冰的眼睛里。

  螺旋桨转动发出的噪声越来越响,几乎要盖过海浪涛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银白的影子穿过厚重云层,划破深黯的黑夜,宛如带来捷报的信鸽,义无反顾地朝着他们飞来。

  确定了船只所在的方位,直升机便开始向低处俯冲,最后完美地悬停在头顶,机舱门打开,垂落下一截软梯,正好落在聂郗成面前。

  “聂先生,我来接您了。”

  聂郗成的头发被巨大的乱气流吹得无比凌乱,他没有立刻拉住绳索,反倒转过身同那人吩咐道,“把我们的人质带出来。”

  跟在他身边的那人拿起对讲机说了句话,留在船舱里的几个人一窝蜂的涌出来,中间还带着个双手戴着手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

  “先生让我向您带来问候,您还好吗?”

  “还好。”

  聂郗成让开一些,“你们先上去。”

  这几个人把作为人质的女人夹在中间,在经过他身边时,女人猛地扭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聂郗成对上她的眼神,慢慢收敛起那点笑容,“这几天辛苦你了,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你跟我们走一趟,等你父亲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会放你回家。”

  听清楚他说的东西,这女人疯狂地挣扎起来,聂郗成比了个手势,跟在他身边的黑衣男人拿起一块湿润的海绵捂住了口鼻。

  因为这些动作,长长的黑发滑开,这张脸孔赫然是失踪已久的温藜。

  ·

  天蒙蒙亮时分,连一贯不安分的安德烈都沉溺在梦乡。

  易淮穿戴整齐,坐在床上等待着约定时刻的到来——贴身剪裁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他鲜少穿得这么正式,仿佛要去奔赴一场葬礼。

  咚,咚咚,咚,窗玻璃敲响了,两短一长,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他警醒地睁开眼睛,过去打开窗子,对上保镖熟悉的脸孔。

  “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刚刚好。”

  看样子保镖听懂了他的暗示。

  早上七点不过是做样子说给门外的安妈听,真正的出发时间应该更早。

  没有星星的夜晚,青草地还透着昨夜的潮气,天知道这保镖怎么做到的,神不知鬼不觉搭了一架梯子到他的窗户前面。

  “小心别吵醒安妈。”

  他爬到窗台上,准备攀着梯子下去。在他踏出第一步时,外面有人在敲门。

  保镖生怕他受惊手上抓不稳,赶忙在下面扶了他一把。

  “易淮?你醒了吗?”

  是安妈的声音。

  易淮和保镖都屏住呼吸。

  “嘘。”易淮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无言地摇了摇头。

  让她以为他还在睡觉,免得两边谁都尴尬。

  就在他们以为安妈已经走了,她又说话了。

  “你知道这里以前是谁的房间吗?”

  易淮一愣,他还真的不知道。

  从来到罗家的第一天起他就住在这里,但因为在潜意识里他的家只有小时候住的那套两室一厅和聂家的花园洋房,他从没关心过这种事。

  知道他不会回答,安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莫心雅搬出去以后,阿英很久都没再找过其他人。罗弈才四岁,那么大一点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每天拉着阿英的袖子问妈妈去哪了,找不到就嚎啕大哭,阿英看到他哭就更加手足无措。别问他为什么不续娶,他和莫心雅虽然分开了,没签离婚协议,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正经人家的小姑娘都不会跟他扯上关系。单身男人带孩子,要不是有我帮忙,我觉得他迟早会崩溃的。我知道他的苦楚,我都知道,然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

  本来打算忽略她悄悄离开的易淮停下动作。

  “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女人,明明有老公了还跟别的男人在外面乱搞,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但是渐渐地,我发现我恨不起来她,因为她让总是闷闷不乐的阿英快乐起来了。他们的关系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某一天被这女人的丈夫撞破。他要杀了她,杀了这个给他戴绿帽的女人,阿英再也没办法忍耐了,他跟那个男人撕破脸,强行把她带回了这里。阿英让她在这里等他回来……他去跟那个男人谈判,不论那个男人要多少补偿他都会给,只要他肯放过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他们会结婚会有快乐幸福的未来。这个女人信了阿英的话,在家里痴痴地等,等了一天又一天,结果阿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