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晃动着珍珠耳坠,小声道,“她昨天收拾屋子看见往年的平安符还说呢,以前年年都去庙里给嘉棠求一个,唯独那两年给忙忘了,提起这个又怪起自己,在他房里抹了半天眼泪。”
季临川沉默地吃着饭,欧阳妤攸更是不作声,但心中已是了然,陈叔和陈姨,都不曾见过陈嘉棠。
离开老宅后,季临川驱车疾驶,欧阳妤攸望着路牌,疑惑他是打算去哪儿?
两个小时后,车开上一个幅度很大的上坡路,拐进植物茂密的宽敞道路,远处红瓦屋檐陡峭,香火缭绕,她顿时认出了这地方。
许多年前,两家大人在春节前后总是来这弘法寺上香捐钱,寺庙门口有一棵老榕树,种满杜鹃的花坛围着,粗得三个孩子手牵手都圈不过来。
现在这庙里的香火应该比以前更旺,好在现在是工作日,人少清净。
季临川下车,寺里有人出来,他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就请他们往里面走。
欧阳妤攸问他,“来这儿干什么?”
季临川说,“多灾多难的,给你求个平安。”
她听得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一套?”以前他嘴上挂着无神论,在这庙里面胡侃,可没少挨批评。
季临川肃然的神色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有点信了。”
欧阳妤攸等着他往下说,可季临川却拿起门口提供的香,点燃三根递给她,没再吭声。
他现在说起话总是没头没尾,专挑自己乐意的说。
欧阳妤攸走进正殿,跟着他双手持香,直背跪在蒲团上,闭上眼。
两人举手抬足间,默契十足,很多习惯都是打小就一起养成的,不用刻意维持,虔诚弯腰,跪拜,睁开眼,连起身去插香的动作都是一致的。
季临川起身走去内殿,说是要点一盏长明灯,祈福用的。
欧阳妤攸独自走到寺院内的空地,瞥见一面灰白的墙上挂满心愿牌,经风一吹,哗哗作响,木质长块上写满了祝福和愿景。
她问一旁的僧人讨要了一块,坐在台阶上,提笔写道:愿君心越流年,岁岁长牵念。
写完走去挂在最边缘的角落,望着那心愿牌发呆。
季临川点完长明灯,从内殿出来,远远大步跨过来,站在她身旁,问她记不记得当年在这弘法寺后面的山上,陈嘉棠求下的那支签。
突然提起这个,欧阳妤攸有些愣神,这山上的那间小庙,他们只上去过一次。
那年大年初六,季凡森和欧阳腾远照例要来捐赠添香,加上陈嘉棠和季临川在夏天即将参加高考,季家的人更为重视,于是季凡森夫妇,老陈夫妇和欧阳腾远,带着三个孩子,开车来这儿吃斋念佛,小住了几天。
季临川嫌庙里冷清,经常带陈嘉棠和她出去溜达。
有一次,三个人沿着石阶小路往上走,两旁竹林茂密,溪水潺潺,他们意外地发现,在弘法寺的上面,还有一座孤零的小院,同样供奉着神像,主殿的案台上放着竹签,人迹稀少,几乎见不到游客。
“这里有解签的师父,你们快要考试了,每人抽一个算一算。”欧阳妤攸笑着将签筒递给他们。
季临川四处环视,双手插着口袋,说:“封建迷信。”
陈嘉棠却扬嘴笑了笑,从她手里的竹筒里抽了一根,来到侧门的解签处,墙上挂满纸质的解签单。
坐在桌子前的解签人,留着一抹小胡子,寸头白发,看起来有六十岁,一副酒肉不忌的模样,实在没有半点僧人的形象。
他说,“小伙子,这第四十六签。签文上说,桥已断,路不通,若要通时,也候三五之中……”
“爷爷,您说明白点,我们听不懂。”欧阳妤攸声音很甜。
“不许叫我爷爷!”
“……”
“来,脸伸过来,我给你看看面相。”
陈嘉棠无所谓地把脸伸过去,惹得季临川在一旁直摇头,回头对欧阳妤攸说,“两个小迷信。”
那解签的爷爷,一本正经地道:“你啊是个先死后生的命。”
先死后生?古怪又吓人的一句话,陈嘉棠听罢只是哦了一声,老头含笑眯着眼看向了他,“你就不想多知道点?”
“不想。”
老头故作深沉,捋捋胡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反正都是命,不问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