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于爱_作者:青衫落拓(66)

2018-03-30 青衫落拓

  他与我的唯一一次对话是在张爷爷手术后的第二天。

  爸爸出去吃饭,张爷爷在接受输液。我百无聊赖,盯着药水缓缓滴落,简直有催眠作用,不知不觉伏在床边打瞌睡了。被拍醒时,慌忙看输液袋,还有将近三分之一没打完,才松了口气。再一看,许子东医生正一身白袍站在旁边,宛如玉树临风,却一脸为难表情地看着我,我有些莫名其妙,也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举手示意我擦嘴角,我一摸,流了好长一道口水,禁不住扑哧笑了,一边擦一边说:“你不用替我难为情吧。”

  他只得选择忽视我的调侃:“我有点事想问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我指一下输液架,他招手叫来一名护士,嘱咐她帮忙看着,那女孩点头不迭。

  我随他走到走廊尽头站定,他说:“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我并不是想打听你们的隐私……”

  我叹气,打断他:“许医生,你做这么长铺垫,是想问我爸够不够钱交医药费吧?他没跟我说钱的事,但我猜答案肯定是不够,在大医院住院的花钱速度太惊人了。”

  “我姐姐让我转告说她愿意代付医药费用。”

  “请替我谢谢许姐姐的好意,但我不能自作主张接受。”

  “也许你能劝一下你父亲。”

  “他平时是很开明随和的人,但他有他的坚持和底线,我不能去触及。”

  他点点头:“你看上去并不怎么发愁。”

  “发愁有什么用?尽人事,安天命,总会有办法的。”

  他显然对我这种不着边际的乐观持不赞成态度,可又不方便直接批评,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许医生,轮到我问你一个问题了。张爷爷的病能治好吗?”

  他马上换回医生的职业面孔,字斟句酌地说:“据我了解,他的截肢手术是成功的。至于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还需要进一步治疗,这样才能防止出现新的溃烂。”

  “用通俗的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病是不可能治好的,不继续恶化就该烧香还神了。对吧?”

  他又现出那种为难的表情,我摇摇头:“唉,算了,猜也猜到了。”

  “对不起。”

  “没什么,医生负责治疗,并不负责科幻逆转。”

  “所有家属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我并不是通情达理,只是对一切都不抱有盲目期望而已。对了,许姐姐还好吧?”

  “她还好,只是最近不大方便来医院。”

  “这么说她决定留下孩子了?”

  他略为惊讶,显然不理解他姐姐怎么会跟我讲到这件事,但还是点点头。通常情况下,我都不爱管闲事,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对于许可总有些放心不下。我迟疑一下,还是说:“你注意一下她的情绪。”

  他十分敏感,盯着我问:“她还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只是……”我还是决定讲出来,“我看到过她先生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样子亲密。”

  “你没对她说吧?”

  “许医生,你姐姐那样心思细腻的人,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婚姻状况后知后觉,她不需要我去通报这种情况。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关心一下她。”

  他默然,我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转身回了病房。

  张爷爷情况稳定之后,转回到内科病房继续治疗。

  这天周锐陪我一起从学校过来,我见爸爸站在窗前发呆,便安慰他:“他只是截去了半只脚掌,无非走路会跛一点,反正他又不用参加赛跑。”

  爸爸苦笑,没有放轻松的表情。我试探地问:“是不是钱不够用了?”

  他摇头,我“切”了一声:“用不着瞒我,你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给我交学费都花了好多,你又这么长时间守在医院没收入。”

  “这个不用你操心。”

  “我操心也没用,最多省个早餐钱给你。”

  他再次苦笑:“不许不吃早餐。”

  我却不能不考虑到实际问题:“我听23床陪护的阿姨说,不交钱就会停药,那可怎么办?”

  周锐插话:“要不然我装病,看看能不能从我爸那里骗点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