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识渝放下手里的钢笔,拉开抽屉翻出个本子,推到桌角。
阮恂视线落在邵识渝的手指上,再对方收回手指的时候看到了封皮上的字——通讯录。
他把名册从头到尾快速地翻了一遍。
“白衍舟在第一页。”邵识渝出声提醒道。
阮恂合上通讯录,手掌撑在办公桌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他瞥见邵识渝蹙起的眉,稍稍直起身子,退回安全距离,说道:“钢笔借我用一下,老师。”
邵识渝把左手覆在钢笔上,伸手从笔筒里找了根中性笔头放在他的手边。
阮恂欣然接受,把白衍舟名字后面的空白都填好。
他写惯了艺术签名,一早练成了一气呵成的本领,下笔成了惯性,完全缺少思考。阮恂这一次甚至没连笔,规规矩矩的写下阮恂两个清晰的字。
学生时代厌恶老师办公室,妄图故意写错家长联系方式的想法,在见到邵识渝之后一起插着翅膀飞走了。
写完之后,他把笔重新插回笔筒。
邵识渝接过通讯录,把钢笔放在本子上,没有想要翻开的意思。
“老师,不检查一下吗?”阮恂说道。
“不用,”邵识渝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说道,“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聊一下白衍舟在学校的一些事情。”
“他的父母不在国内?”
“我姐姐在国外,”阮恂点了点头,说道,“我姐出国之后,他一直和我一起住。”
下课铃响了,邵识渝顿了顿等铃声结束,走廊里传来吵闹声,有几个老师陆续回到办公室,还有几个到办公室送作业的学生。
办公室一时热闹了起来。
阮恂微微侧了身子,用背影对着人。
邵识渝和隔壁的老师问了声好,转头看到低着头的阮恂。
他的皮肤很白,这会儿微微俯着身子,邵识渝看到了削瘦的下巴。
“口罩。”
阮恂抬头看了看他,没听清他的话。邵识恂只好伸手做了一个掖到耳后的动作。
他低头戴好了口罩,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他俯身凑近一些,耳语似的,声音低沉又撩人,说道:“谢谢老师。”
邵识渝嗯了一声,对阮恂的话无动于衷,他抬头看了看阮恂,说道:“尽管工作很忙,也不代表要压缩放在孩子身上的时间。”
“快进入高二下学期,”邵识渝余光扫过办公室门口,偏头看了看。白衍舟站在门口,努力地从门玻璃里往里面看,可怜兮兮的。他顿了一下,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儿,说道:“我的想法是,希望做为家长的,担负起必要的责任来。这不仅仅只是学生一个人的事情。”
阮恂没说话。
邵识渝手指碰了碰钢笔,心里一动,刚才是不是说的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休息,都会在家。你说的问题,我会回去好好反思。”
邵识渝点了点头,抽出教案和课本,说道:“我下节课还有课……”
“方便留个电话吗?”阮恂又问了一遍。
“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邵识渝视线落在阮恂的身上,说道。
晚上,九点半。
阮恂刚从聚会上跑出来。他难得回一趟北京,和他那群关系好的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这饭吃的阮恂有点煎熬,饭菜吃得味同嚼蜡,到了九点钟,他借了发小岑岐的车,一路开到了十三中的门口。
他刚把车停稳,白衍舟打来了电话。
电话刚接起来,就听到白衍舟嚷嚷道:“舅舅我现在超饿,我想吃烤鸡翅、大薯条、蛋挞,如果再来一个冰可乐就更好了。”
阮恂把车窗摇下了一点,开口说道: “停车场,你岑哥的车,还记得吧?”
白衍舟一听,声音立刻提高了八个度,说道:“舅舅你怎么来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尽量走快一点。”
他迅速偏头看了一眼邵识渝,眼睛里的期盼太过明显,实在不容忽视。
邵识渝被他逗得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说道:“你去吧。”
白衍舟刚张口想要道谢,邵识渝补充道:“记得明早交作业。”
他灰头土脸地僵硬了一会儿,只抛下一句老师再见,落荒而逃。
阮恂站在路灯下面,换了个黑色的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