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回家。”林海一口咬住锅巴,亦咬出满口腔的铁锈味,他咬牙把陈轩从地上抱起来,再狠狠踢开那碗浸上血液的福寿膏。
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来早春的寒意,以及嘈杂的脚步声,他心道那是远方与警局的人匆匆赶来。林海忽而低头,温柔地对着吓傻的三少爷微笑。
“你知道吗?”他的神情太过缱绻,仿佛身后的血腥场景都是幻觉,“我这一生从未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楼下已经传来远方惊慌的呼喊。
“我做过很多生意,走过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不一样的人。”林海把三少爷按进怀里,用全身最温暖又是最脆弱的胸口容纳陈轩的泪,“你是我唯一想共度此生的人。”
“也是我无论如何也保护不好的人。”
“行长!”远方率先冲上了楼,只一眼就急得满面通红,趁警员没跟上来,抢过林海口袋里的枪塞到自己怀里。
林海无所谓地耸肩,旁若无人地搂着陈轩耳语。
“我对你好也不行,对你凶又不忍心。”他纵容地笑了笑,“那我以后把你关在家里好不好?”
三少爷在林海怀里缩成一小团,哭哭啼啼地抱着他的脖子点头,根本没听清,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
楼梯上涌上来一群穿着警服,气喘吁吁的警员,为首的年龄不大,眼神却颇为世故,不急着跑进房间查看满地尸体,而是径直走向林海。
林海抬起头,认出了对方:“孙警官,别来无恙。”
“林行长。”孙斌雨叹了口气,摘下帽子摇头,“这事儿不好办。”
“他们假借开饭馆的名义,暗地里走私鸦片。”林海丝毫不慌乱,“劫持人质,地上的福寿膏就是证据。”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他目不斜视,直接将陈三少抱下了楼。
钱蕊也在院中,神情慌乱。
“若是你姐姐与姐夫没有牵扯进这件事,账本的事尚有回旋的余地。”林海脚步微顿,继而与钱家的二小姐擦肩而过,“否则我今生都与钱家势不两立。”
钱蕊闻言,身形微微摇晃,咬紧牙关没有松口,只道:“若当真如此,我也无颜再在南京城待下去。”
可她能不能在南京待下去,又有谁会在意呢?
早春的冷雨丝丝飘落,林海逆着人流往饭馆外走,仿佛将纷乱的纠葛都一股脑抛在了脑后。倘若真的有这么一条路,能将分会,家产,亦或是陈振兴的计谋抛在身后,他定会抱着三少爷头也不回地上路。然而世事无常。就算有路,那也必定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林海想走,也保不准会走上弯路。
三少爷哭了会儿,累了,趴在林海肩头抽鼻子,也不撒娇,就这么呆愣愣地望青灰色的天。
“下……下雨了。”陈轩小声呢喃,抬手擦了擦林海的脸。
“嗯。”他吻过去,只觉得三少爷的唇在止不住的颤抖,可还没吻多久,陈轩就疯了似的蹬腿。
“我喘不上……喘不上气了!”陈三少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喊,“林海,我喘不上气了!”喊完,竟抬手挠他的胳膊,于是林海的小臂内侧瞬间多出几道血痕。
温热的血顺着陈轩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像几条丑陋蜿蜒的蛇,趴在地上扭动。林海狠不下心继续吻,只觉得心如刀绞,竟没停下脚步哄,就把陈轩按进车座,用衣服裹了,直接往分会去了。
三少爷糊涂了,但凡有一点喘不上气,都觉得是湿透的纸堵住了口鼻。
回家的路依旧是那条路,可回家的人却变了模样。春雨淅淅沥沥落下,临近傍晚时又起了北风,久违的寒意扑面而来,林海把陈三少从车上抱下,带回了卧房。
三少爷倒还算乖巧,捏着包锅巴的纸包抽抽搭搭的,时不时亲亲他的脸颊,像是在确认林海还在自己身边一样。然而林海去与阔少爷说话,十句有九句是没有回应的,三少爷至多晃晃悬空的腿,再用牙慢吞吞地摩挲他的颈窝。
“三少爷?”林海把陈轩放在床上,试探地唤道,“饿不饿?我让厨子给你做吃的。”
陈三少爬到他怀里蹭蹭,轻声嘀咕了一句要吃糖。
“什么糖?”林海一抱住三少爷就舍不得撒手,“我去给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