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手在陈家二少爷的脖颈边徘徊,最后面无表情地松手,转身时,刚巧看见裹在宽大病号服的陈轩正从楼梯上往下滚。说是“滚”都不合适,云四拼命拉着三少爷的手臂都拦不住陈轩往楼下冲的劲儿。
他走过去,把陈轩托住,烦躁地轻呵:“别闹。”
“林海……”陈轩抱他的腰。
林海把陈三少的手拨开。
“林海!”陈轩又缠上来,拼命搂住他的脖子,“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别走!”
林海的呼吸微微一滞,抬起的胳膊僵住片刻,终是落下。
“我不信。”他决绝地推开陈轩,“三少爷,别闹了。”
陈轩跌倒在地上,再艰难地爬起来,粘稠的血迹从脚尖一直蜿蜒到他身边:“林海……”
再无更多乞求,只有那双含泪的眸子还黏在他身上。
林海咬牙转身:“外套呢?”
远方拿着外套跑过来。
他把外套裹在陈三少身上,粗暴地系了几粒纽扣:“别跟着我。”
陈三少哽咽着往他怀里凑。
“别指望你的那条街了。”林海把陈轩眼里最后的希望扼杀,“我不会让你拿到一分钱的。”他冷笑,“三少爷,你做你的阔少,我当我的行长,办不到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陈轩的呼吸猛地加重,眼泪啪嗒啪嗒跌落在林海的手背上:“你……你不要我了?”
“不要?”他低头咬住陈三少的唇,撕咬,“都和我睡过了,你想跑到哪儿去?”
陈轩破涕为笑,悲伤地拽住他的衣袖:“带我回家。”说完疼得浑身发抖,“你想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不需要。”林海把陈轩推到云四身边,“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陈三少浑身一震。
“走了。”他又去口袋里摸烟,留云四在医院照顾陈轩,自己带着远方离开了医院。
却不是回分会,而是直接去了陈轩用挨打换的那条街。
“就这么个破地方……”他叼着烟捶方向盘,“值得?”
车窗外荒芜一片,连丝鬼影都没有。
远方沉默半晌,忽然道:“行长你不懂。”
“我不懂?”他愣住。
“行长,你和三少爷不一样。”远方认真地解释,“其实季家的商会也这样,季达明就算没了亲弟弟,依旧要面对别的亲戚,如果掌控不了商会,他们这样的少爷公子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三少爷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林海怔怔地把烟塞进嘴里,吸了好几口才发现烟灭了。远方沉默地帮他点上,他却不想抽了。
“没劲儿。”林海轻声感慨。
“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远方垂下眼帘,“就像我们当下人的,没少爷的命。”
林海听罢,满心苍凉,烟灰落在手背上也不在意,许久才抬头捏了捏眉心。
他说:“等三少爷好些,接回来住吧。”
“会长,你还……”
“喜欢。”林海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别问了。”
远方像是早已料到:“那这条街?”
“还能怎么办?”他把头磕在方向盘上苦笑,“三少爷都拼命换来了,我怎么也要还他一个值得的。”
值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付出与回报对等的事?若是有,怕是也只有林海这样在背地里费尽心思的人存在。起码陈三少的世界里没有“值得”这两字存在。既然没有,林海心想,自己就做三少爷生命里最“值得”的那个人吧。
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没带来春意,倒是让本就寒冷的冬季更加阴冷。
林海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陈轩说的旧伤,这样的天气肯定会疼,阖眼便见三少爷蜷缩在床上疼得面色青白的模样,最终颓然起身,坐在床边抽了半盒烟,到底还是没忍住,开车去了医院。
结果三少爷睡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躺在床上挠肚皮。
他浑身湿透,杵在病床边哭笑不得,转身欲走,手腕忽然被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