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有一边烧纸钱一边喊亲人名字的习俗,认为这样亲人才能收到纸钱,单於蜚却只字不发,麻木地盯着燃烧的纸钱,直到双眼被熏得睁不开,才抬手挡上一挡。
这个动作像是在擦眼泪,但他眼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两口袋纸钱看上去多,真烧起来也就十来分钟的事,但香烛却要燃上许久。
待纸钱的明火彻底熄灭,他便将香烛的暗火也灭掉,把作为供品的水果装进口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加上借还铁桶,整个扫墓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提着水果向田埂上走去——在那儿能搭上三轮车,他数次想扔掉水果。
但爷爷跟他嘱咐了很多次,要他将水果带回去,“供果是有福报的,是你爸爸施与我们的祝福。”
他低头看了看水果,苦笑。
那个男人留下的只有绝望与困顿,哪有什么福报。
乡下的气温比城里低一些,他在田埂边等了许久,没等到车,被凉风吹得一颤,肚子也一阵叫唤。
扫墓时间虽短,但在路上花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此时已是下午一点来钟,确实该饿了。
水果他是不会吃的,早上忘了带干粮,周围又没有馆子,想填肚子的话还是得搭上三轮车去镇上。
最“保暖”的工作服夜里洗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他紧了紧领口,想这趟回去,一定得买件厚实点儿的秋装了。
又等了一刻钟,太阳被云层遮掩,天完全阴了下去,一辆三轮车经过,车上已经挤不下人,司机憨厚地笑:“兄弟,我一会儿再来拉你!”
他笑了笑,“谢谢。”
三轮车掀起沙尘,他轻轻眯起双眼。
再一睁眼,却见一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超跑歪歪斜斜地驶了过来。
第11章
车窗降下,洛昙深摘下墨镜扔在一旁,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单於蜚。
单於蜚提着水果的手不经意间紧紧一握,浓密的眼睫幅度极轻地颤了颤。
对视片刻,他无动于衷地移开目光,往公墓的方向看去。
洛昙深手臂搭在车窗上,语气近乎命令,“上车。”
单於蜚又将视线转回来。
两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时必然是一方俯视一方仰视。但此时洛昙深却没有扬起下巴,而是微偏着脸,抬着眼皮往上瞧。
这样的姿势少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却堪堪多出诱人的柔态与性感。他脸上落着一片恰到好处的阴影,半遮半掩,描摹出极妙的轮廓。
单於蜚眉心浅浅一皱,嗓音低沉,“谢谢,我自己搭车回去。”
“啧,这儿哪有车让你搭?”洛昙深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着,“三轮车吗?然后再转小巴中巴大巴?进城之后再转公交?”
单於蜚平静地“嗯”了一声。
“那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回去?”洛昙深漂亮的瞳仁里掺上了几分讥讽,“等你这么折腾回去,餐厅早开始营业了。”
“我今天轮休。”单於蜚说,“已经请好假了。”
洛昙深在心里将准假的经理骂了一遍,又道:“那这么说,今天是你的休息日咯?”
单於蜚眼中古井无波。
“那更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奔波上。”洛昙深笑道:“上车吧,帮你节省时间,休息日就该好好休息,不然还算什么休息日。”
“不必了。”单於蜚说。
“你!”洛昙深哪里被人如此拒绝过,火气登时蹿了起来。
他十六岁便开始纵横情场,追人早追出了经验,但开着超跑风尘仆仆追到乡下的公墓里还是头一遭。
这姓单的不仅不领情,还冷着一张脸!
“不过还是谢谢你。”单於蜚补充道。
这句客套并没有让洛昙深心里爽快半分。他今天一从摩托厂离开,就回家取了车,兴致勃勃要献个殷勤,将单於蜚接回去,可一到乡间小路就迷了路,折腾半天才开到这儿来。费那么大的劲,还热脸贴上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
这哪是一句“谢谢”就能解决?
脾气上来了,以往对待“猎物”的温柔统统不见踪影,他眼中浮起一片戾气,将方才的“失势”归咎于坐着没气势,于是猛一推开门,想下车和单於蜚理论理论。
乡间的路太窄,单於蜚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
“你躲什么?”洛昙深一脚踩在泥地上,黑色的牛皮靴立马沾上一戳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