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而言,亲情,爱情,友情,什么都没有家族荣誉更重要。
若是唐言蹊当年真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江姗会把她逐出家门,也不奇怪。
不过……
段子矜扶额,“确实是你妈妈让我们来的。”
唐言蹊没答言。
段子矜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条理分明地分析道:“你要想,如果不是她,谁能请得动你舅舅?如果不是她,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遇到了困难?”
床上的女人这才轻轻抬了下眼帘,望着她模糊的脸庞,“是吗……”
“本来你舅舅只打算让你表哥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的,是你妈妈不放心,特意叮嘱让我们两个长辈跟着。”
唐言蹊怔然听着。
这感觉难以形容。
就仿佛是你原本想要一块石头,对方却硬塞给你一块翠玉。
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束手束脚,不敢伸手去接。
原来她妈妈也会惦记着她的好与不好吗?
可若当真如此,她又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呢。
段子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很快解释:“言言,你要理解你妈妈,以她的身份,随便出一趟国都是大新闻……她不好总往国外跑的。而且五年的事情,我和你舅舅也有所耳闻。” 她道:“你妈妈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可她那时候力排众议、非要将你身上的案子卸下去,带你走,甚至连顶罪的人都找好了。这已经不是她那种教养性格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了,你明白吗?她不说
归不说,但心里肯定还是……”
在意你的。
唐言蹊侧过脸,闭着眼。
段子矜走到她床边,坐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开口:“五年,监狱里苦吗?”
唐言蹊没说话。
“我也坐过几天冤狱,在怀着你表哥的时候。”段子矜压低了嗓音,“那种绝望的滋味我明白,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监狱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可你,却放弃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宁可坐牢,也要留下。”
女人温静的话音仿佛从谁心里拉出了一条细细的线,顺着那脉络清晰的线追本溯源,便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言言,你是,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人吗?”
心脏陡然一震,那紧闭的双眼里终于有眼泪滑落。
唐言蹊像崩溃般埋头进她怀里。
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江姗本身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她的感情不算坎坷,唐季迟待她一片真心。
所以,她不懂那种强行要扭转一个人的心意,却总无望而归,只能一遍遍耗空心血的无力与悲凉。
“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段子矜继续揉着她的头发,“不过,你比我还苦。”
好歹,她有家人,有弟弟。
也有懂得珍惜她爱她的江临。
而唐言蹊有什么?
有众叛亲离,有身败名裂,有遍体鳞伤……
“这样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唐言蹊哑着声音,宛如干涸得快要枯死的树根,苍白,又寂寥,“我该放弃吗,舅妈?我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段子矜心也疼得厉害,“来得及,就算回不到你父母身边,你跟我走也是一样。有我和你舅舅在,谁都动不了你一根手指。”
原本沉静安然的女人说到这句话时,身上陡然显出了几十年前的冷艳与傲慢。
那本就是她曾经融在骨子里的性格,只是几十年如一日被丈夫的宠爱和儿女的孝顺环绕,让段子矜收敛了一身锋芒,渐渐变得温和优雅。
所以说,女人都是很依赖环境的动物。
一看到唐言蹊这浑身是刺的模样,就不难想象,她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唐言蹊低着头,还在琢磨着舅妈的话。
她不知道江临与段子矜究竟是何种身份。
但后知后觉地想起,能从陆仰止严密封锁的医院里将她劫出来——那必然是不简单的身份。
唐言蹊垂着眼帘,“让我想想,舅妈,让我想想。”
放在以前,她是最鄙视这样的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的。
可现在,真应了那句话,不肯放手,是因为杯子里的水还不够烫。
房门被敲响,年轻英俊的男人推门进来,表情内敛又持重,“妈,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