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怀里的小姑娘。
“那我比她们长得好看。”
“……我家窗户跟你的脸比还是差远了。”
“那我比她们会疼人。”
陆相思“呵呵”一声干笑,“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屁股。”
唐言蹊挠了挠头发,烦躁道:“那你说吧,怎么着你才肯管我叫妈。”
陆相思忽然就安静下来。
一双眼睛,在盘旋于天地间的秋风暖阳中,点点渗出褐色的光辉。
唐言蹊捕捉到了那一丁点色泽,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心跳就这么蓦然乱了一拍。
这是她的孩子。
是从她肚子里孕育出来的宝宝。
哪怕错失了五年,十年,二十年,这种悸动和亲切,也不会减少丝毫。
“你为什么想当我妈妈?”陆相思托腮看着她。
唐言蹊同样回望着她,目光温柔、表情和蔼地笑着答上一句:“因为你欠揍。”
“……”宋井差点栽倒在草坪上。
傅靖笙却秒秒钟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因为陆相思的成长,缺少了来自母亲的教导。
父亲大多对女儿是溺爱的,就像她父亲,同样也把她捧在掌心里当个宝贝,反倒是母亲,同为女人,才最清楚如何应对女儿撒泼无理时的眼泪。
说白了,唐言蹊不过就是觉得,若是她一直跟在小姑娘身边,不会把她养成一个性格这么尖锐放肆的小公主。
所以说,她欠揍。
也欠了来自母亲五年的爱。
陆相思“哼”了一声,“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我就要还击了!” 唐言蹊失笑,仍然望着她,眼里的温柔在深秋的夕阳里无所遁形,“可以的,女孩子要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不能吃亏,我打了你,你就要打回来。但是你不能主动招惹欺负别人,不能做有违伦理道德的
事情,不能——”
“你今天好烦啊。”陆相思捂着耳朵瞪着她,“干什么啦?”
唐言蹊重重按了她的脑袋一下,“是,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以后你做的不对,我直接动手就行了,简单。”
陆相思从她的话里拼出了点别的含义。
她怔怔地扬起小脸,盯着她。
“你不会真的想来给我当后妈吧?”
唐言蹊站起身,整张白皙精致的脸都融在了万丈余晖中,莫名的,动人心魄。
她不答反问:“相思,你为什么叫相思?”
这是唐言蹊第一次叫女孩的名字。
女孩心里柔软了些许,大眼睛望向别处,“爸爸起的名字。”
这是连宋井都未曾听说过的事情。
他支起了耳朵,屏住呼吸,听着女孩渐渐轻渺下去的嗓音——
“因为爸爸说,相思如桃李,无言自成蹊。”
傅靖笙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宋井亦是如鲠在喉。
二人的目光慢慢挪到了立在余晖中的女人身上。
她的脸廓逆着光,隐匿在阴影中,却有水滴“啪嗒”一下子滴在了她的衣襟上。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陆相思晃荡着两条小腿,没注意到女人的泪水,自豪得意地卖弄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知道吧?那我告诉你!就是说,桃子树和李子树虽然都不会说话,但是当它
们结出果实的时候,树下会被前来采果子的人踩出一条蹊径。”
“爸爸还说,很多事情是不必挂在嘴边的,最沉默的,才是最有力的。”
“就像爸爸从来都没亲口讲过他想我妈妈。”陆相思低声道,“但是他对我妈妈的感情大概也就像桃子树和李子树一样,是没有声音的。
没有声音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自开花、结果。”
不必宣之于口,不必给任何人知道。
只是默默在岁月中,愈发浓烈,深沉。
唐言蹊猛地想起很久以前,小姑娘第一次问起她的名字时,她说她叫唐言蹊。
然后小姑娘无端端地愣了下,说:“这么巧吗?”
言蹊——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女孩也似乎想起了这件事,笑道:“所以我刚知道你叫唐言蹊的时候,觉得好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