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没说话,任他去了,褐瞳平视着陆仰止风雨如晦的俊脸,“你不打算动手了是吧,那我自己来。”
说着,她便伸手去拿周围保镖腰间带的枪。
陆仰止忽然不知怎么,想起了在地牢里,她喃喃过的那句——
我没办法再开一次枪了。
黑眸下意识去找她握着枪的左手,果然,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他心脏揪紧,惊痛和心疼像是病毒,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势不可挡地蔓延开来。
在陆仰止想清楚他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夺过了枪,“言言,别碰枪。”
在她亲手击毙了顾况之后,连听到枪声都会整夜整夜的噩梦不休。
现在为了杀陆远菱,不惜用这种最快、也最伤自己的方式。
可见,她是有多恨。
陆仰止喉结一动,深深的眸光绞着她的脸,低声道:“先到我车里去,把耳朵堵上。”
“不必。”唐言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笑,“前段日子,我经历过的事一桩比一桩糟心,你现在才来担心我会不会害怕,是不是有些晚?”
懊悔如鸩毒倒进了心田,陆仰止痛得抿了下唇,沉声问:“你要亲眼看着?” “你说呢。”她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听了句废话。
正文 第192章 虎毒不食子
“我不仅要看着,”唐言蹊平静地回望着他,“如果这里有摄像机,我还想录下来天天欣赏。”
欣赏一下陆公子的绝情绝义,欣赏一下陆远菱临死前的绝望心寒。
也不枉,她一个人在地狱的边缘苦苦挣扎。 陆仰止握枪的手微微收紧,黑眸一瞬不眨地瞧着她,视线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唐言蹊抬头可见的地方盖下来,语调有些无奈和沙哑,“言言,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你大可以留霍无舟在这里看着
,不必非要……”
唐言蹊面无表情打断他,“你拖延时间的手段可以高明一点吗?”
陆仰止怔了怔,面色晦暗,“你觉得我是在拖延时间?”
唐言蹊没再说话了。
陆仰止实在不想在她眼皮底下发出可能会刺激到她的声响。
于是侧了下头,对保镖伸出手,沉声吩咐:“消音器。”
陆远菱看到对面的男人眼皮也不抬一下、有条不紊地组装着枪管的模样,一种深深的颤栗从心底泛上来,可她还是隐约觉得陆仰止并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僵硬地出声叫他:“仰止……”
男人沉默。
下一秒,黑洞洞地枪口指上了她的眉心。
陆远菱的心脏猛地缩紧,不可置信道:“你要杀了我?!你要为了她肚子里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杀了我?!陆仰止,你在想什么!爸爸和爷爷不会放过你的,你知不知道!”
男人的表情很冷漠,薄唇翕动,“我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现在,唐言蹊才是他真正要讨好和挽回的女人,其他的事情——
陆仰止没空去想。
只要能让她高兴,能让她有万分之一的心软,能让她不那么坚决地离开他,他就愿意去做。
陆远菱像是彻底被人抽去了灵魂,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
枪口随着她跌坐的动作下调,仍旧指在她头上。
男人的脸色决绝而沉鹜,线条的起承转合之间,透着旁人未曾见过的肃杀之气,一双眼,深得可怕。
唐言蹊就在他身旁不远处打量着这一幕,视线落在他低垂在裤线一侧的左手上,褐瞳里死寂如深潭的眼波忽然微不可觉地晃动了下。
男人一寸寸扣动扳机。
忽然,陆远菱失了智般地笑开,边流眼泪边笑,“你可真狠……”
“我才对墨岚说过‘心狠手辣是我们陆家骨子里带出来的’,你就让我彻底见识了一回。”她深呼吸,缓缓吐出字眼,“陆仰止,我们全家加起来都不敌一个人心狠……”
“闭嘴。”男人冰冷的字音从她头顶落下,隐忍着,汹涌着,“别再说了。”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陆远菱抬眸直视着他与自己格外相似的、却比自己年轻许多、也凛然许多的凤眸,语气里缠绕着浅浅的眷恋和温柔,“仰止,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