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最近发现她的脾气越来越急躁了,反观对面屋里那位本来最该把他家大小姐放在心尖上的人,却一脸作壁上观的云淡风轻样,一点都不着急,偶尔看到大小姐发脾气的时候还会勾唇笑笑。
“圣座问您什么时候回。”肖恩低声道。
唐言蹊双脚搭在写字台上,坐姿十分不雅,单手捏着眉心,随口道:“过几天,等雨停了。”
这话她每天说每天说,好像已经变成了标准答案,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
肖恩很无奈地提醒,“大小姐,雨已经停了。”
雨已经停了,她还在等什么呢。
“……”
唐言蹊心里好似被戳了一针,睁着一双漂亮如褐色宝石般的眼瞳静静望着对面墙上的钟表,时间过得这么快,雨竟然已经停了。
“叫陆仰止来见我。”良久,她说了这么一句。
肖恩怔了怔,“是,大小姐。”
“等等。”女人又出声。
“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等吧。”唐言蹊放下双腿,从座椅上起身,理了理衣襟,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还是我去找他吧。”
……
花园里,乔伊刚刚给陆仰止讲完小时候的故事,正兀自笑得开心。
男人望着花园里那些被雨水涿得七零八落的矢车菊,五颜六色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雨停了。
陆仰止伸出手,眼底刻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每一道纹路都如同他眼底的裂缝,“想不到你小时候过得也不好。”
也?乔伊皱了下眉,还有谁过得不好吗? 不过这话她没问出来,只是惊讶于男人终于肯搭腔,喜上眉梢,连语气都欢快了许多,“其实还好,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只是朋友少而已。而且我身边的孩子,大多都家世出众,从小就受着万千宠爱,
做起恶事来大多也会被宽容,所以我才会显得比较惨。”
“是吗?”陆仰止眸光一深,“那你被他们关在花园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提起这事,乔伊脸色僵了僵,缓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在想,管家怎么还没来救我。”
“怕吗?”
“……”乔伊心脏漏了一拍,看到男人眼里漆黑如泽的颜色,更是一阵受宠若惊,“怕。”
陆仰止颔首,又移开了目光,望着远处极目可见的天光水色,表情深沉,难以捉摸。 乔伊继续道:“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怕不怕。”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些乱麻般的思绪一点点扯出来,“你是第一个。说实话,那时候我知道管家迟早会来救我,可我还是哭个没完。”她苦笑了下,“
我想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受得了这种苦。”
那时候知道管家迟早会来救我,可我还是哭个没完。
陆仰止微微握紧了拳,声音比方才暗哑了好几分,“倘若你被关在空无一人的仓库里,倘若你的眼睛在黑夜里看不见东西,倘若那时候还有人试图强。暴你,倘若根本没人能救你呢?”
乔伊被他一连四个“倘若”惊呆,而他话里所指的事情又一件比一件出格。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陆仰止紧绷的侧脸,好半天才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嘛。”
男人喉结一动,阖上眼帘仿佛在笑,语气里的阴沉寒冷之意却浓得快要溢出来,“我也想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是,你的故事吗?”乔伊忽然凑近他,大胆伸出手,朝着男人的腰伸了过去,“陆仰止,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
乔伊的话没说完。
因为男人把她震开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甬道尽头一抹艳色。
凋零的百花好似就是为了衬托这一抹艳色,她在甬道尽头肆意绽放,明眸皓齿,风姿万千。
那种美丽就像是接连几日阴云密布后突然放晴的天空,哪怕她白皙娇艳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从眼神到嘴角的弧度都冷得恨不得往下掉冰渣。
陆仰止也紧紧盯着那抹影子,目光逐渐转深,乔伊甚至看到他脚下不自觉地往那处凑近了一小步,却不知为了什么理由而生生刹住。
宋井跟在唐言蹊身后匆匆跑来,看到这一幕简直绝望地想把眼睛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