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西装,腰背挺拔,头发灰白,向后梳得一丝不苟。他面无表情,低头斟着茶,仔细一看,五官竟与晏子桉有五六分神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嘴角向下,不怒自威,带着股杀伐决断的冷硬。
“在华仁还顺利吗?”那人淡淡问道。
“还算顺利,王锐山已经下台了,”晏子桉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一本正经道,“总算不负您所托。”
那人点点头,说:“做得不错。”
“谢谢父亲。”
那人正是晏子桉的父亲晏睿,时任拿美亚国会参议员。晏子桉很少听到来自晏睿的鼓励,此时不免有些欣喜。
晏睿的履历也称得上是坎坷而传奇,他当过空军,参过战,甚至被俘时险些丧命。退伍后,他申请去了哈佛攻读mba学位,毕业后创立了自己的能源公司,后频繁参与政治活动,最终成功当选参议员,为共和党在国会中占有一席,连任三届。自两年前,他开始为总统选举做准备。
晏子桉对晏睿是崇拜的,他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标杆。有时候晏子桉会想,最成功的人生模板也不过是这样了。
“您怎么有时间来华仁市?”晏子桉毕恭毕敬地问。
“来做些考察,”晏睿似乎不愿多谈,话锋一转,接着道,“那接下来的市长人选呢?安排的怎么样了?”
晏子桉迟疑地说:“有一个合适的人,但我还没说服他参加竞选。”
晏睿不悦地皱眉,严厉道:“要有把握日后他会听你安排。”
“是。”
“竞选资金上无需吝啬,只要有把握对方会为你所用,一点小钱赞助他也无妨。”
“我明白……”晏子桉放在茶桌下的手攥紧又松开,他终于攒足了勇气,抬起头问,“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在华仁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晏睿不语,抬手虚扶着袖口,给他斟了杯茶。片刻后才开口道:“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
出了茶室已是傍晚,火红的夕阳在摩天大楼的缝隙间透出些许残影,又在镜一样的幕墙间分崩离析,天地间是一片烂漫的粉色。
晏睿好不容易来一趟华仁市,自然是邀约不断,晚上还要去赴一个饭局。晏子桉目送晏睿乘车离开,长舒一口气,赶紧拿出手机开机。
手机连着震了几下,全是程绅的消息。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你看到新闻了没呀!”
“看到回个消息呀……”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晏子桉嘴角带笑,把这几条信息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的金属边框。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几秒就接通了。
“你终于开机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激动,像是飞出来好几个粗体的感叹号。
晏子桉边开车门边笑着说:“不好意思,之前有点事情。”
程绅在另一边嘟囔,声音里还带着点小委屈:“吓死我了……”
“放心放心。吃饭了吗?”
“没呢。”
晏子桉侧头夹着手机,扣上了安全带:“你在哪?一起吃个饭吧。”
晏子桉和程绅约在了大学附近的一个西班牙餐厅。二人差不多时间到了。
他们点了份海鲜烩饭,海鲜沙拉,香煎蘑菇,还有两份汤,摆满了一整桌。
程绅顾不上吃,很是紧张地问:“之前市长的事情……是你举报的?”
“不是,”晏子桉帮他盛好一碗饭,站起来要放在他面前,“我只是适当地提供了一点点线索。”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程绅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怎么这么会撩啊……和晏子桉呆在一块,程绅几乎过个几分钟就想冲动表白。实在是太想当他的男朋友了,可万一表白失败,失去一个这么优秀的朋友,就太可惜了。这可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程绅双手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强压下表白的欲望,小声说:“不懂你们官场上的事情,反正你不要无辜受牵连就好……”
“你又知道我是无辜的?”晏子桉眉头一挑,促狭地看着程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