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还剩一半。
谢容川见斐帆没说话,继续道:“我真不介意……那怎么说的,爱情不能控制和干涉,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能对你有什么意见,你要是喜欢谁确定了,想介绍再告诉我。”
“我绝对没想多。”
他又一次强调了。
今晚的信息量完全打过应云安这个旧人的一场婚礼的冲击,谢容川有点恍惚地想,斐帆不会是想用这种强硬手法让我别难过吧,但这也太刚了吧,莫非我明天一觉起来就发现这是我宿醉一个梦,他还是喜欢长腿翘臀的长发冷美人?
谢容川以前就说过,斐帆就配这种女孩子,斐帆只是笑。
“你还是想多点吧。”
红灯开始闪烁,斐帆看着前方,侧脸被窗外树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拼图,拼凑成某个谢容川最怕的可能。
他强装镇定,努力让口吻像是平时开玩笑叫爸爸那样,“你喜欢的人……我自恋的话你不准——”
斐帆打断他,他从没这么做过,以至于做起来有种刀刃的尖利感,几乎把谢容川给震住了,他睁大眼睛,像是英雄电影里凝视着子弹出膛的慢镜头。
他甚至不想听斐帆会说什么。
斐帆说:“我喜欢你,谢容川,我喜欢的人是你。”
红灯结束,车冲了出去,汇入滚滚车流,斐帆面上没有表情。路奔他们而来,有时候不是人走不走的问题。
车流的尾后灯像流星一闪而逝,车拐上立交桥,谢容川被惯性抛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他甚至不敢看身边人,看前方又觉得玻璃上都是他的影子。
光沿直线传播,连物理知识都被他翻出来,所以我看他他也看到我我看玻璃他也能看到我,不对他在开车怎么会看我……谢容川酒醒了,却觉得自己掉进更醉的一场梦里。
他想起来他填志愿算着分数,想和他去同一个城市。
他想起来他大一时,几乎每天都要和斐帆聊天,新环境的不适应和人际关系让他焦头烂额,抱怨和不满化成文字和表情包,送给在同市另一个学校的斐帆,那天他说天上的星星好暗啊,食堂的第二个灯坏掉了,今天的菠萝特别酸……斐帆说你出来,我去找你。
他说,你一不开心就会说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想起远足时拉他出来的那只手,想起高二那年的大雪,想起高中校园里馥郁的梅香,想起初中他们走的那条小路,还有路上那只绿眼睛的猫。
他最后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背着他,淌过楼梯口的污水。
“什么时候?”谢容川轻声问。
斐帆似乎笑了下,他说,很久了。
第70章
很久是多久?
谢容川的四肢好像被摁在座椅上,面对不想接受的消息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他甚至想起自己今早出门时,手机日历上写今天忌聚会交友……这么来看封建迷信偶尔还是准确的。
是什么时候,谢容川努力回想他们两这么多年有没有一个时间节点,斐帆可能会动心,同时却又悲哀地意识到,这是最不可控的问题,和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应云安一样无解。
他磕磕巴巴道:“总有个时间吧。”
斐帆瞥了他一眼,谢容川觉得这目光向烧红的刀子切开上好的黄油:“你就当我一见钟情?”
谢容川明白斐帆估计是不想说了。
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应云安,喜欢到近乎超脱现实的荒谬,简直是一本生搬硬凑的故事书,可是现实有时就像是在说故事,比如此时此刻,谢容川十几年的发小跟他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那时不到十岁,”谢容川说,“你犯罪啊?”
“我和你一个年纪,”斐帆说,“顶多算同谋,扯不上诱拐的。”
他是认真的,谢容川清楚身边人的偏执,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幸领会一下,他也不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谢容川想若无其事揭过去,是对两人的不尊重。
可是谢容川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在应云安身后追着,带着没有希望的希望跌跌撞撞,直到目送他踏上红毯,觉得释然又惆怅。
斐帆难过吗?
他看着应云安的时候,是不是他也在看着他?
可斐帆从没说过这件事,谢容川整颗心都在往下沉,他说出来,两极亘古的冰山滑落入海,海平面沉默地上升。谢容川想像个小孩子那样喊,这不公平,可是对于怀揣这个秘密这么多年的斐帆这更不公平。感情又不是消费,没有等价交换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