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_作者:沈明笑(41)

2019-03-13 沈明笑 校园

  再往后数一整个礼拜,郗白都没有再见过祁川。

  八月六日周三,郗白在短暂的午觉后走出房间,听见有动静从厨房传来。是妈妈正在切西瓜,双双作为大学教授的父母相较于别的工作者有着更灵活的闲余时间。妇人把西瓜端上桌,展颜招呼郗白过来吃。阳台外的暑意正浓,暖橙色的日光越过衣架和盆栽,落在了茶几上郗爸爸还没完成的棋盘上,一切温馨平凡的角落都书写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是此时了。郗白做了一整周的心理建设,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又凉又甜的西瓜带来独属于夏日的快意,郗白去洗手间洗了洗手,从房间带出了纸笔。

  妈,我想……

  从他开始写字的时候郗妈妈的动作就顿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写出的字,他认真的表情让她有种别样的预感。

  郗白把最开始“我想”两个字又划掉了,改成了更强烈一些的祈使句: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看医生吧。

  写下这样的字难免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羞耻。小学初中的时候他还只是寡言,不至于压根不开口说话,而高中以后他完全陷入沉默,等某一天他再试图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声音。

  长期以来父母对他的理解和纵容已经达到了一种过分的程度,大约是抱着“再长大一点总会好的”这样的期盼,他们在做过适当的安抚和鼓励之后就没有再勉强他。待他彻底失声,他们也经历了各种慌乱和自责,尤其是当年当事人之一的郗妈妈。那时候她时隔多年再次红着眼哄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却被他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方式拒绝。

  现在她终于等来了儿子愿意直面梦魇的勇气,等来了他的主动,这样的认知让妇人险些落下泪来。

  这何尝不也是她的噩梦。

  “……好,好!当然有空,咱们今天就去?”

  郗白被妈妈握住了手。他们一家三口的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都有着厚厚的茧,因为一直一直在写字的关系。郗白捏了捏妈妈的那个指节,缓慢但坚定地点了下头。

  咣一声,篮球砸在了篮框上。再偏一点点就能投进,但毕竟还是少了那么一点。

  施钧洋抱着头惨叫一声,被他拉着one on one的小哥成功赢走了场地,他不得已退到了长凳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祁川一众人的嘲笑。

  “切,菜鸡互啄。”

  施钧洋气结。他抢过了他手里的水,仰头灌了个干净,“……你们行你们怎么不上啊!”

  暑假里的室内篮球场成了最受男生们欢迎的地方,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钱办卡来打球,市体育城里的篮球场还有着拼输赢抢场地的风俗。在一旁两米高的岗台上,身材健硕的赵海坐在上头,面无表情地双手抱着胸,俨然就是镇场的大哥。对亏了他,祁川可以时不时带几个哥们来打球。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把少年们的影子拉了好长。明天就是七夕,一起打球的这帮狗逼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再续场,早早回家准备隔日的安排,到最后又只剩祁川和施钧洋站在四岔路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唉,早就想问了,你跟赵海怎么认识的?”

  祁川回忆了一下,“就是有天晚上车站碰到,他找我借打火机。”

  “……好吧。”

  罢了,人和人的相遇就是各种各样的,很多或深或浅的羁绊都始于一时兴起。施钧洋不再多问,他望见马路对面有家麦当劳,正准备说去买个冰激凌吧,祁川在他耳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明天你不约殷染出去吗?”

  施钧洋顿了两秒,似笑非笑地反问他,“她没约你出去吗?”

  这个话题一直横在他们俩中间,像一道细小的倒刺,他们从来都默契地闭口不谈。祁川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他们并肩走过斑马线,施钧洋听见祁川轻叹了一口气。

  “明天我有事,每一年的七夕我都有事。”

  施钧洋挑了挑眉,“什么事啊?”

  祁川手插在口袋里,轻巧地踩上马路牙子,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也想是在谈天气,谈一场下了好多年的雨。

  “七夕是我外公外婆忌日啊,我要去扫墓。”

  施钧洋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抱歉,但随即想想他说抱歉有什么用。他转而问,“啊……我闲着也是闲着,明天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