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吹酒醒_作者:十月岚(5)

2019-03-14 十月岚

  进门前向北掐灭了手中的烟,扔在角落不知道是哪家的垃圾袋里。

  反身关上门,向北换了鞋就跟着冬寻去了厨房,他等冬寻放下手里的菜,倾身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冬寻肩上。

  他一句“跟我回家吧”还没出口,冬寻就偏过头说了一句:

  “放手,不然滚出去。”

  向北随即松开手。

  冬寻笑了笑,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向北吧,他讽刺身后这个人,怎么八年来还那么自以为是。

  冬寻做了两个菜,本来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通常只有一个菜,但是向北在,他没有赶他走,决定和他吃个饭,当做“和解”,给自己八年前不辞而别一个交代。

  他本来不会做饭的,两人上了初中后向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和向北经常是去外面吃,吃的多了,什么都吃腻了。

  然后冬寻就学着做饭,拒绝了向蕊提出的请个阿姨做饭的建议。

  庆幸的是向北什么都吃,一点不挑食,和冬寻再怎么水火不容,他都不会和吃的过不去。

  两年间冬寻把向北“喂”得又高又壮,向蕊仰头和他说话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上高一的儿子已经这么高了。

  向北心无旁骛的吃饭,冬寻却没有什么胃口。

  他的身体没问题,但是情绪好坏对他饮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坐在狭窄的方桌面前,筷子在碗里扒了扒,一点都不想吃。

  向北问他:“不想吃?”

  冬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小口,说:“你吃吧,我晚点吃。”

  “一起吃,等下菜又要凉了。”说着,向北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你多吃点肉。”

  冬寻真的非常介意向北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太卑微了,向北这个人几句话,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就能让他产生极大的危机感。他希望自己有尊严的活着,所以才离开了那个家,其他的什么都没带,就拿了向蕊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他的一支钢笔。

  钢笔很贵,三千多一只,到现在他都珍藏得好好的,一次都没用过。

  而向北送他的礼物,他一样都没要。

  这也是后来向北最介意的事,他回家之后发现冬寻不见了,向蕊哭着跟他说找不到人,他跑到卧室一看,什么都是完好如初的模样。

  除了他本人。

  向北一直觉得冬寻离开就是故意气他,冬寻说没跟他赌气,他却一口气赌了八年。

  “向北,我觉得我们需要把一些问题说清楚。”

  向北吃完碗里最后一口菜,咽下去之后问他:“什么问题?”

  “关于回家这件事。”冬寻又喝了一口水,“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向北固执地又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回去。”冬寻诚实地说。

  向北放下筷子,沉默片刻道:“可是妈希望你回去。”

  冬寻不知道向北是不是撒谎骗他,因为这么多年他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真的像假的,假的也像真的。

  冬寻说:“你跟妈说你找到我了?”

  “没说。”

  冬寻想了想,抿唇沉默着起身把向北面前空了的碗拿起来,放回厨房后重新坐回凳子上。

  “那你跟妈说,我死了。”

  这句话好像刺激了向北,他听着面前向北粗重的呼吸,又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向北半晌才说:“那你死了吗?”

  他看着冬寻,用眼神挑衅他。

  冬寻从来不会因为他这样的话生气,他当然也不会因为这句话去死,他只淡淡笑了笑:“你就当我死了吧,向北。”

  向北走了,关门的时候砰地一声,冬寻以为他要把门板砸碎。

  而后一个星期向北也没来。

  但是冬寻怕他来,这会儿正在中介公司找合适的房子,他又要准备搬家。

  就像八年前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他这次也下了决心。上次只是离开,这次他要从向北的世界“死去”。

  客户专员给他看了好几套房都在现在住的附近,他不放心,指着直线距离超过了四十公里的城西郊区域,问他:“这边有房吗?”

  他可以换个工作,反正八年来什么都干过,为了生活,还去考了A2驾照,开过货车和半挂车,又去学了挖掘机、吊车。甚至在打零工的酒店厨房跟着主厨学了几个月的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