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着一股幽幽的香气,似乎是某种熏香,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往人的鼻子和毛孔里钻, 闻久了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齐逍皱了皱眉头,将窗户开到最大,任由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吹散浓郁的香气, 这才觉得舒服些。
寝殿里悄然无声,除了齐逍的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他缓缓向里面走去, 路过空荡荡的大床,路过敞开的衣柜, 最终停在诺提修斯的画桌前。
前两天这张桌子和周围的地面上堆满了画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赫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塞威还曾开玩笑说,诺提修斯是该有多么赏识宙斯这张脸,才能把神王陛下那棱角分明的硬朗五官画成一个大美人。
然而现在,那些画全部都不见了,画桌上干干净净的,只在正中央放着一张泛黄的画纸。
画纸边角很毛躁,正中央的两道交叉的折痕十分明显,似乎经常被人展开和折叠。
画纸是背面朝上的,看不见正面画了什么。齐逍伸手将画纸拿起,慢慢展开,一幅优美的彩色画卷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同于之前那么多的黑白画,这幅画是上了颜色的。青葱的树木高大笔挺、碧蓝的湖面波光粼粼,湖水中倒映着蓝天,像是将整片天空都收纳在其中。
湖中央屹立着一个美人,身姿挺拔,茂如青松,身上穿着朴素而宽大的白袍,浸了湖水,水珠顺着袖口与指尖滴落,在湖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涡。
美人微垂着头,一只手轻轻提起衣摆,似是想要从湖中走来,那一头长及脚腕的绯色卷发散落在湖面,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又像是炽热燃烧的火焰,是整张画面中最鲜艳的颜色。
明明是一幅美丽又温柔的画,可当齐逍的目光定格在画中人的面庞时,却只觉得心惊。
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他自己的脸。
湖水中央站着的人……是齐逍。
可明明诺提修斯对于赫拉的记忆应该是塞威伪造的那副样子才对啊!他之前画的也明明都是那副模样啊!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齐逍的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身,年轻英俊的王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嘴角带着能让爱神都为之触动的温柔笑意。
“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你。”诺提修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虽说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你的模样,我不会忘记。”
诺提修斯的眼中浮现出怀念,那日圣湖畔第一眼见到齐逍时,他的身形容貌便已经深深烙在了他心底,就算这几日找一个同样拥有红发金眸的女人来替代,可诺提修斯却很清楚,他们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像是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令人望而生畏、触不可及,而另一个……不提也罢。
假的终究是假的,年轻的王子很清楚的知道究竟是谁拨动了他的心。
“你记得,我的模样。”齐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挤出这句话。
“是。”诺提修斯答得毫不犹豫,他一步一步的朝齐逍走进,齐逍下意识的后退,却抵在了画桌的边沿处。
“你拿那样一个女人来糊弄我,为什么呢?就算你不愿意回应我的爱意,却也不该这样糟践它啊。”
诺提修斯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眼底有着两片深深的乌青,此时他忧伤的看着齐逍,眼中是说不尽的恋慕与无声的控诉。
“我不想和她发生关系,我一点都不想的。”诺提修斯痛苦的捂住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身后推着我一样,你懂这种感觉吗?我明明想要远离她,想要推开她,可最后却还是将她拉到了身下……”
齐逍眼神闪了闪,诺提修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与假赫拉发生关系,他却是明白的。因为那都是强行塞给诺提修斯的记忆啊,是他和塞威编造好的,直接塞进他脑子里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呢?
齐逍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将他复杂的眼神遮掩住。他原本以为诺提修斯不会记得他的身形相貌,可以拿假赫拉糊弄过去,可没想到诺提修斯居然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知道。
这可难办了。
诺提修斯还在继续说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求而不得的渴望和因为与假赫拉发生了关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