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哥真的很爱康德。
伯鱼觉得鸡哥有时候真的是鸡言鸡语,听不太懂。
康德出现在马孔多,这个概率和伯鱼同卫论交上朋友是相等的。
趋近于无。
时间不早,明天要出早操,三人互道晚安,各自窝在床帘里玩手机,然后睡觉。
伯鱼在苏叶和薄荷的味道里沉沉睡去。
次日傍晚,晚会二审。
二审也就是看看这群大一的有没有把上次说要整改的话往心里去,但是二审节目基本都定了下来,是不会再毙掉的了。
听说团委或者学生会的哪一位现在是什么部级干部,这次二审来看他们节目完全是出乎意料,鸡哥有些受宠若惊,再三在班级群里说一定要表演好。
部级干部,伯鱼一首《野蜂飞舞》润完哨片之后突然想到,那比卫论爸爸的级别还高啊。
他润哨片当然不和鸡哥他们一起去,伯鱼自己扫了辆小黄车到北门润哨片,然后再急匆匆赶回来。
他们班的女生穿着改良过的汉服,露腿带丝袜,齐胸短襦裙,观环望仙髻,却是初唐的样式。
鸡哥为了凸显伯鱼有种文化传承者的做派,一定要让他穿黑衣白袖口的老手艺人穿的一套长衣长裤,伯鱼穿上都要窒息了。
二审节目不是很多,依然还是一个节目一个节目过,伯鱼有心留意,没看到卫论的身影。
他的脑子不算好用,也设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和卫论交朋友,他这几天尝试逼迫自己去听听什么hiphop的音乐,结果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了。
有的歌曲很强劲又很吵,冲击力和攻击性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不自觉跟着快嘴的一长串不换气一起走,好像自己初练功时含着芦苇一样拼命憋气。他自认做不到吐字清晰爆破到位还记下来一长串歌词,光是看看眼睛就花了。
卫论好厉害。他听完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满心满意都是对卫论的敬佩。
伯鱼环顾四周,没有卫论,应该也许八成大概是节目表演完就走了吧。
他一向大步流星,不为任何人停留。
伯鱼收了心神,置身在热热闹闹的同学中间。
因为他见义勇为,辅导员表扬他,班里好像突然之间就有了他的位置,女孩子也会向他反复询问那天晚上的细节,只是伯鱼不清楚为什么她们会笑。
鸡哥为今晚二审准备很多,从校外请了专门的化妆团队,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像是一阵芬芳柔软的风。
她们眉眼如画,唇色嫣红,凑成一个迷幻朦胧的长安。
现在在里面表演的是土木工程学院的一群人,是合唱,唱的是什么听不清楚,只依稀有“茅以升吴良镛”之类的人名。如果是鸡哥去唱歌,大概如他们一样,迷弟一般,唱的是康德之歌。
五分钟之后,歌声消失。土木工程的一群穿着蓝色工装服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男生们整整齐齐走了出来,勤劳的土木工蚁渐次列队离开,眼珠子还留在哲学系女生的脸庞和裙摆上。
鸡哥紧了紧领带,胖手一挥:“进!”
穿着华丽的沙丁鱼们乌泱泱地往里进。
还是上回那个房间,只不过中间有些学长换成了老师,上回见的那个主席旁边坐了两个和他神态一样严肃的学生干部。见到一队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学生,大家眼睛都亮了亮。
虽然已经表演过一次,看见这么多人,伯鱼还是会瑟缩,小腿肚子里藏了两颗巴旦木一样轻微地抖动。
他们鞠躬,鸡哥介绍节目,准备开始,伯鱼稳稳地把唢呐举起来。
“等等——”被称为主席的学长突然举起一只手,然后飞快地回身打开窗子再坐回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
伯鱼弯起一痕笑意。
楼梯转角处。
“卫论!”女生看他没有跟下来,回头喊了他一声。
卫论倚在墙边,抬起一边眼皮送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表演完了他们都等着回宿舍吹空调,一转身发现卫论没跟上来。
卫论手心向内,手背向外,扇动两下。
脚步声离开之后,房间里的《女儿情》响了起来。
唢呐和别的乐器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它就不是个很体面的乐器,不像西洋乐器给人以浪漫联想,也不像古琴古筝给人怎样精巧又华美的文化厚重气息。卫论长了这么大,见世面见过一些,还是真的没有见过活生生吹唢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