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论算是里面竞争力强的一个,他做事雷厉风行,想法又千奇百怪,干起活来疯子似的。一般人都不会想和他的题目有哪怕一点点的重合。
卫论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场合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去回应,默默等待着负责打印最终答辩稿的女生组员出现。
“稿子在这稿子在这。”女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手里拿着一摞纸。
“咱们先人手一份,最后最后,核一遍!肯定没问题的!”
路上伯鱼和木琵琶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睡懒觉,也是早早就起床出门了。他听说伯鱼报了志愿者,语气里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行啊伯儿!!以后我们就是同志啦。怎么啦,我帮你和今天面试的通通气?”
伯鱼连忙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补充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要准备什么额外的材料吗。”
“嗨,能准备什么。我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七十天都在缺人,是个人全须全尾来了就能过,你放心去吧。”
木琵琶把自己服务的地方贬损了一顿,却能让人在贬损里寻摸出一股亲切来。
“今天面试的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去吧去吧,结束了我们去吃饭!我去找你!”
“哦……好。那结束了联系。”
伯鱼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招新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发传单的学长学姐把新生们捧得高高的,好像随便来趟一趟就能成为正式部员,然而真正面试往往把新生们的自信心摧毁成齑粉,对人类变脸之快速产生了重塑性和毁灭性的认知。
这些胡扯的话都不能信的。伯鱼走过人头攒动的路口,路过那棵张扬的大树,突然想起,上次他就是在这里看到了做拥抱活动的木琵琶。
以后……也许会轮到自己在这里蒙上眼罩等待一个拥抱吧。
别人的学校管得没有那么严,伯鱼直接跟着别人进到学校里面,再根据指路牌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多媒体教室。外头已经站了五六个人,十分惨淡的人数。五六个人歪歪斜斜怎么站的都有,看长相从大学到工作不等,岁数最大的那个长了一下巴的胡茬,站在门前摆弄他的相机。
见有新人来,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反应,抬眼,目光淡淡从他身上剐了一圈又收回去。
被看了一眼伯鱼就会紧张起来。
恰好教室里有人推门出来,一个圆圆脸戴眼镜的男生。他身上一切表露于外的部分都照着圆这个意象去的,白软的脸蛋上箍了一对圆形镜片,笑起来也尤其美满圆融,让人看了心里就泛起来热气。
“你是刚来的吗。”那男生走到伯鱼面前。
“是。”
“那你等在这儿,我们排队叫人进去。”圆脸男生说话轻声细语的。
伯鱼紧张地点点头,挨着墙坐到长椅上。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不管是经历小如面试还是大如表演现场都能产生一样的恐慌和紧张,他也无数次地怀想,要是自己和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卫论一样就好了。
舞台上还是生活里,卫论都是主宰一切的绝对自信者。
绝对自信者卫论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困境和谜题。
卫论额头上沁出了汗。
面前这一行行整齐排列的数据和分析里,别人看不出什么,一眼上去只觉得整齐漂亮,但是在他的眼里,字里行间都是嫁接不上而产生的深深的沟壑。这些实验中的数据记录和实验后的总结分析,跳跃性地计算和公式的运用都不放在应该在的地方,现在它们被强行拼接在一起,就好像是哪只顽皮的猴子伸手在他们的报告上肆意改动了几笔。还有那些拐角旮旯里的小数字,不太重要但是即使是顺带一提也要求精准的部分,都和卫论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他看着这份报告,眼珠中间汇聚着骇人又火亮的精光,把这几张颤抖的纸都要看透烧着似的。
一个组员大声叫出了卫论心中所想:“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数据完全不对?”
卫论看向带着所有资料跑过来的女同学,求证似的:“你打印的时候没有问题吗?”
女同学满脸不可置信,一把抢过卫论手里的材料,几眼扫过去只觉得后颈发凉、舌头打结:“我不知道啊……”她一瞬间嗓音就带了变调的哭腔,“这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