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虞懒懒应了一声,摇椅一摆一摆。
“请问,宣纸都有哪几种,能不能都看一看。”
男人衣着精致,摘了眼镜,似乎是有些不大适应院子昏黄的灯光。
吱嘎吱嘎,摇椅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来。
易虞伸手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慢吞吞下了摇椅,“好几种都缺货了,不过质地上乘的宣纸,我这倒是还有一种,先生要不要看看。”
男人想了想,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易虞翻过摇椅,快步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抱着一沓包装精美的宣纸出来,男人摸了摸,似乎挺满意的,爽快地付了钱。
临走时,男人才想起了问:“对了,这种宣纸叫什么?”
易虞站在灯下,修长的影子蔓延在男人身边,不远不近。
“梨花宣,温虞梨花宣。”他笑着说。
华画愣愣,“老板你说啥呢,我们有卖过什么梨花宣么”
易虞看着巷口渐行渐远的黑影,淡笑不语。
“不过这人长得可真帅呀,啧,蓝颜呀蓝颜。”
易虞弹了弹她的脑门,华画一步跳开,“老板你这是嫉妒,人家就是长得比你帅,用那个什么话说就是,惊艳了那啥,温柔了那啥。”
“惊艳时光,温柔岁月。”
易虞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昏黄的巷口。
其实何止时光曾被惊艳,他想,大概还有,从此再无岁月可温柔。
☆、美人
故人相遇,对知心好友来说是相逢恨晚,对分手情侣来说是两见生恶,对易虞来说,就只能是第二天的两个黑眼圈。
连着做了一晚上梦让易虞有些久违的烦躁,他吃过早饭后,索性关了门出去散步。
大概今天是青雅正节的原因,借住在连微的游客大部分都去了隔壁青雅古镇,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推着车卖早饭的人。
易虞买了一碗豆花边吃边走,转个弯上了小山坡。
连微是个靠着青雅市的小镇,没什么出名的风景人文,只是因为靠着青雅古镇才能稍稍吸引一些游客,其中大部分人还是因为青雅古镇每年游客太多民宿不够,才会转道连微来住宿,年年如此。
易虞轻车熟路地上了小山坡,随意找了棵美人虞坐下。
微风轻拂,光线明媚,他随手捡起一片美人花放进空碗里,今年七月刚过,他来到连微,大概已经是第三年了。
连微,现在镇上大部分的本地人都不清楚这个名字的由来,易虞却是知道的,他家里连着几代都是做宣纸,连微曾经是宣纸的原产地,他来后也拜访了许多老一辈的人,大概也就知道了。
一去二三里,钟声连翠微。
亲眼见过之后,易虞从心底认同了这两个字,以至于用了全部的积蓄买下了店面,从此扎根下来,再没有走出过连微,即使对大部分人来说,这里从来都是过客。
对游客是,对搬出去的人是,对景闻,大概也是吧。
最后一次看见景闻是什么时候,易虞有些记不清楚了,大学又或是更早之前,他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昏昏欲睡。
午间有钟声远远地传过来,一声接着一声。
“喂,易虞,喂,醒醒,快上课了”。
易虞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校服上落满了美人花,呆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俞温拍了拍他就跑进了小卖部,悠闲的体育课已经上完了,还有几分钟就要打铃,他坐了会儿,捡起旁边的已经装满了美人花的小塑料碗,拍拍裤腿正准备起来时,一颗篮球呼啸而来,带着半夏的劲风,球不重却是砸了他个落花满身。
很快有人小跑着过来,带着一身大汗,易虞慢慢蹲下身,盯着翻了的空碗沉默不语。
景闻抱着球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才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他。
他绷紧着脸,汗水从额头滑落,带着几分年少矜持问对方有没有事,沉默。
说对不起,依旧沉默。
球场那边有人大声催他,景闻大声应了一句,转身走了。
球鞋踩着大片大片的落叶飞驰而去,易虞看着落了一地的花,默默叹气,好不容易等到体育课收集到了这些花,看来是白忙活一场了,偏偏罪魁祸首是年级风云榜,要是和他说上几句话,恐怕明天碰上的就不是龙卷风了,飓风也说不定。
易虞拍拍裤腿站起来,苦中作乐地耸耸肩,拿着空碗正准备走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