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连无话可答。
这就是蛇国人做人办事的方式。你有价值的时候,我们可以一物换一物。你没有价值的时候,就可暂时放在一边,日后再做考虑。
看着然姐冷漠决然的背影,未连突然觉着他应该听那俩老兵的提点。可这想法仅在他脑海里盘旋一瞬,又烟消云散了。
说到底如果他真做得到像蛇国人一样,他也绝对不会为着一个小小的秽种殚精竭虑。
第113章
未连不止一次感慨自己命中贵人多,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办到这份上。
阿力说佳兰人命好啊,你看我们周边几个国家,佳兰人聪明又喜欢曲线救国,这种人是能顺着水流走的。
我们周边几个国家都没把佳兰当成打击目标,为什么——“因为只要我们强大了,你们自然就来投诚。所以你们国家本土上没战争,也算是个好的附属品。”
未连虽然听得懂阿力的道理,但还是觉着怪怪的。正如他和那两个老兵接触时,犬牙喷出鼻音奚落的那一句“佳兰人”。原来佳兰人在其他国家眼里是这样的形象,真是让未连自豪也不是,自卑也不是。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未连过得并不太平。
他按照父亲所说的带小斌换了家旅馆,没回去找未谦,未谦也没找上门。他不确定这算不算未谦的默认,但当他一次下班回来时见着小斌口鼻流血,被痛殴了一顿时,他明白即便是默认,也必须泄愤。
于是未连又换地方。
苍鹤能接纳秽种一起住的旅馆并不多,一个月里算是给未连住遍了。
到了后来小斌都发声了,他拉着未连的手说,小未先生,我们不换了,不要折腾了,“我挨打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把我带走就可以了。”
这话听得未连心疼,他更紧地把小斌抱在怀里,也更急切地催促然姐把档案交上去。
然姐告诉未连,档案即便交上去了也不可能马上有结果,你就静观其变,现在没人来收他的命,你定时去银行把预约金交了就完事。
未连还想说点什么,但然姐却为了避嫌,把话题打住。
这一个月来即便在上班时间,然姐都尽可能不与未连见面。以前打了照面还点点头,现在甚至一见着他的脸,扭头就走。
未连很不安,他越来越担心然姐翻脸不认人。如果真是如此,他这回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可当这个月月末时,然姐给他送来了定心丸。那是一张资料表,履历的一栏已经填好了。然姐让他在上面签字,之后再走一遍程序就可申请调令。
未连细细地把资料表看了一轮,关于沙影病毒的资料提供写得非常隐晦,仅仅用“在病毒领域取得杰出贡献”来概括。
未连说,这能成吗?这没有年份,没有项目,什么都没有,我如何证明这就是沙影病毒的贡献?
然姐说,你签字,签字就行。
未连从始至终只是一枚棋子,身为棋子是不需要知道全盘走向的。他好好地待在位置上就行,然后等一个“特”字,等一块鲜红的公章。
在第二个月的月初,未连再次来到了那间画室。
画室里的画作又多了好几份,风格各异,部位全面。那些溃烂的方式让他震惊不已,可当他推开窗户,远远地看着焚化楼冒出的黑烟时,他又觉着在第三研究所里,什么惨状都是可能发生的。
他亲眼见过两次把死亡的秽种拖进焚化楼的画面。他们叠在推车上,像已经没了气的死猪。全身一丝不挂,伤痕累累,推车面上盖着一块塑料布,发青发黑的肉体若隐若现。
工人则全副武装,装货,推车,卸货。
然后浓烟冒起,所有罪行化为灰烬。
这是屠杀。可这又是法律允许的屠杀。这是生命,可又是一文不值的生命。
屋外的银杏随着风飘荡着,夕阳穿过枝丫射进画室。它被窗廊分隔成一条一条,丙烯颜料的味道与秋日干燥渐冷的风混在一起。
未连拿起一张像负片一样的阴影图打量,他此刻已能清晰地推测其出自老午。老午总喜欢这种写意的东西,却活生生地把自家的秽种折腾死了。
这消息是前天辰靖告诉他的,说的时候脸上还挂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毕竟拥有秽种便意味着高人一阶,而老午把秽种折腾死了,现在就又和大家一档次了。
未连问,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